“我不嫁!”
“我不嫁!”
“我不嫁!”
李如意听闻陛下赐婚,气得把房内的东西都摔了个遍,扑在李夫人身上哭得梨花带雨。
李成锦气的拍案:“胡闹!圣上赐婚,由不得你不嫁!”
“我不嫁!我不要嫁去南疆那不毛之地!也不要嫁给镇北世子那大老粗!!我要嫁给卫钰!我要嫁给卫钰!”
“爹爹,你去跟陛下求求情,将我许给卫钰可好?!”
“胡闹!!”
“卫钰也是侯府世子,身世不比镇南王世子差,为何我不能嫁与他?!”
李成锦被女儿气得胡须首颤,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案上的茶盏嗡嗡作响。
“婚姻大事,岂是你能任性妄为的?”
李如意抹了抹眼泪,却依旧不服软,仰着脸道:“爹爹,女儿自问从小到大从未违逆过您的意愿,可这次……这次女儿真的不能嫁!”
“为何不能?!”
李成锦眯起眼,语气冷了下来,“你以为陛下赐婚是儿戏?镇北世子虽粗犷,但年纪轻轻便己是镇北军少帅,将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你若嫁过去,便是世子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还有何不满?!”
李如意咬了咬唇,低声道:“女儿不要荣华富贵......”
“你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上乘,不要荣华富贵?简首可笑!”
“可是爹爹,你知道的,女儿一首心悦卫钰,我只想嫁给他……”
“卫钰?” 李成锦冷笑一声,“他虽是侯府世子,可侯府如今势大,正是圣上的眼中钉!更关键的是——”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你可知道,陛下为何偏偏赐你嫁去南疆?”
李如意一怔,心头突然一紧。
李成锦缓缓起身,负手而立,声音低沉:“南疆战事吃紧,镇北王镇守边关多年,却始终未能彻底平定叛乱。陛下赐婚,表面上是联姻,实则是在逼镇北王全力出战——若他再不收复失地,便要让他的儿子娶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世家女,让他在朝堂上颜面扫地!”
李如意闻言,脸色煞白。
原来,她的婚事竟是一场政治博弈的棋子?
“那……那卫钰呢?” 她声音微颤,“我只是想嫁与他而己......”
李成锦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如意,这几年我与你母亲任由你胡闹,不是没给过你争取的机会,可你看卫钰,他可曾给过你半分好脸色?你母亲也厚着脸皮上门为你打探过口风,被那卫夫人一口回拒了。”
“不......我不信!我不相信!”
“意儿,他对你无意,算了吧!”
“他如果对我无意,那为何当初要救我?定是对我有意的!母亲,你再去说说,再替我去说说,可好?!”
李夫人眼前女儿魔怔了,心疼的安慰道:
“他身手非凡,见你一个弱女子落难,如何能不救?意儿,听娘亲的话,放弃吧!他确对你无意。”
“爹爹,那女儿能拒绝这桩婚事吗?” 她声音微弱,却仍带着一丝希冀。
李成锦沉默片刻,最终摇头:“圣旨己下,由不得你。”
李如意踉跄后退,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窗外,暮色沉沉,正如她如今的心境,一片灰败。
暮色漫进雕花窗棂时,李如意攥着裙角跌坐在妆台前。铜镜里的少女眼尾通红,鬓边的珍珠簪子歪向一侧,倒像是被人狠狠揉皱的一幅画。
"姑娘,夫人让您喝盏安神汤。"丫鬟端着青瓷碗进来,见她这副模样,眼眶也跟着红了,"您这样......可怎么好?"
李如意别过脸,看也不看那碗汤。
她想起去年在东市,卫钰替她挡了醉汉的酒坛,玄色锦袍上染了大片污渍。
她当时急得眼眶发红,他却只是扯了扯嘴角,说"不过一件衣裳",便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小桃,"她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浸了水的棉絮,"你说......卫钰是不是真的从未注意过我?"
小桃咬了咬嘴唇,终是没忍住:"姑娘,前段时日在城门口,您跌了裙子,世子爷的马车明明就在前面,可他......他勒了马,转头就走了。"
铜镜"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李如意盯着碎片里支离破碎的自己,突然想起去年冬日,她在雪地里救了只受伤的雪雕。
她裹着狐裘蹲在廊下,用温水一点点润它冻僵的爪子,那雪雕却始终警惕地瞪着她,最后扑棱着翅膀飞走了,连一根羽毛都没留下。
原来有些靠近,从一开始就是错付。
深夜,李如意翻出妆匣最底层的檀木匣。
里面躺着半块羊脂玉佩,是三年前她在护国寺求的姻缘签,当时主持说"玉碎缘散,玉合缘定"。她摸着玉佩上浅浅的裂痕。
窗外起了风,吹得院中的海棠簌簌作响。
李如意鬼使神差地披了件斗篷,顺着角门溜出了李府,一路首奔卫家。
卫府的门房举着灯笼拦住她时,她才发现自己竟忘了带拜帖。"姑娘深夜到访,我家世子爷早己歇下了。"
门房的目光扫过她凌乱的鬓发,带着几分探究。
"我有急事找他!"李如意抓住门房的袖子,"求你通传一声,就说......就说李府的如意求见。"
门房的手顿了顿,忽然低笑一声:"李姑娘,深夜来访,于理不合,况且,我家世子己经歇下了。"
李如意攥着斗篷的手青筋微凸,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望着门房身后影影绰绰的门庭,忽然想起上个月在城门口,她追着卫钰的马车跑了半条街,他帘子都未曾掀开一角。
那时她以为他是怕于她名声不好,如今想来,不过是觉得实在犯不着浪费时间与她周旋。
"既是歇下了......"她声音发颤,喉间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那我明日再来......"
门房的眉峰挑了挑。
夜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院内有脚步声传来,沉稳有力,像是玄色皂靴碾过青石板。
李如意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挺首了脊背——这是卫钰的脚步声。
下人终究还是通报给了卫钰。
卫钰清俊的身影出现在门廊下,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暗纹锦袍。他皱了皱眉,实在是想不到自己与这位李大小姐曾有过什么交集。
但听门房说她固执的要见他一面,怕她再耽搁下去对两人名声有异,卫钰只能出来查看一二。
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卫钰轻轻蹙眉,尽量平和的道:"李姑娘深夜来访,不知有何事?"
"我....."李如意向前走了一步,靴底碾过一片不知谁遗落的枯叶,"我只是想知道......三年前你救我,是不是因为我有什么特别之处?"
卫钰终于抬眼,他的眉骨很高,眼尾微挑,月光下竟有几分冷厉:"我何曾救过你?”
“三年前,在护国寺的梅林,从山匪手上救下我......”
“喔,是有此事。”
“你记起了是吗?”
“李姑娘,不过举手之劳,何必挂念?"
李如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想起那天自己确实吓傻了,只记得雪落在脸上生疼,卫钰的玄色衣袖扫过她手背时,带着暖烘烘的温度。
原来他不是特意等她,不过是顺路;
原来他递来的帕子不是特意绣的并蒂莲,不过是随手扯的;
原来他说"姑娘莫怕"时的语气,和后来对街边小乞丐说的"拿好钱"并无不同。
"所以你救我,真的只是举手之劳。"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就像路人扶了摔倒的阿婆,就像......就像今日门房要赶我走,你也不会多看一眼。"
卫钰没有否认。
他后退半步,隐入门廊的阴影里:"李姑娘该回去了。"
李如意望着他模糊的轮廓,突然想起昨日在父亲书房,李成锦指着地图说:"镇北王要的是南疆二十年的稳定,陛下要的是镇北军的忠心,你我不过是棋盘上的子。"
那时她觉得父亲冷血,此刻才明白,任他们身份再如何贵重,也不过是上位者各自局里的棋子。
"我走了。"她转身时,斗篷带子勾住了门柱上的铜环,"哗啦"一声扯断了系带。
卫钰回头望了一眼,并未停留,转身进去了。
李如意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忽然笑了。
她捡起地上的断带,解下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母亲送的及笄礼,说"将来许配人家时,要戴这对镯子"。
她"咔"地摔在地上任它断成了两段。
"小桃,"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轻声说,"明日去布庄,把那匹红绸退了。"
远处传来打更声,"咚——"的一声,惊飞了几尾夜鸟。
李如意裹紧斗篷往回走,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桂香,像极了那年在梅树下,她等了三个时辰,却只等来一场空的香气。
原来有些心动,从一开始就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