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之地后，聊完洛星羽的事，小黑问冷陌：
“我还是不明白，明明你可以当毒蛊窟的宗主，下面那些人也无法背叛你，你完全可以利用毒蛊窟来铺垫自己的修行路，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地盘，为什么一定要全杀了呢？”
冷陌没回答，而是问道：
“你说明明是个炼蛊的宗门，怎么没见毒蛊窟的人相互厮杀，就像炼蛊一样？”
“炼蛊怎么能和管理宗门一样？
且不说宗门内的修士本就修为分高低，实力分强弱，即便是同阶修士相争，也少有非要你死我活的局面。
而且你都说了是炼蛊，外面没被抓来作为蛊虫的灵虫可也没有相互厮杀。
人从来都是群居动物，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脱离他人而存活，一个宗门也不可能脱离底下的弟子还能存在。
蛊虫之间的厮杀是本能，只有强者才能活下来。
可修士之间，总是在某些方面相互依存，一个人再怎么强也不会面面俱到，如果真有这样的人，他的存在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
身居高位者制定决策，基层弟子执行决策，很多事都是要各司其职才能让宗门持续运转。
如果上级只顾着自己，下级就不会再服从上级；下级对上级阳奉阴违，宗门也会分崩离析。”
“和我想的差不多，那你现在觉得我还能成为宗主吗？”
小黑一时没反应过来，仔细想了一下后，才知道冷陌是在说他自己当宗主的话只能是一个自私的上位者。
于是小黑又问道：
“可是对他们来说，作为傀儡总比被杀要好吧？反正他们最后都要死，为何不作最后的利用？”
冷陌笑了笑，回道：
“小黑，你知道，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同样，一个人也不可能是色彩分明的，只是一件事对一个人来说，是可以确定好坏的。
我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坏人。
我对好事永远肯定，比如我很感激小海和洛星羽舍命救我的行为；但我不一定去做好事，就算知道了小海的想法，我也不会早出手去救他；
我对坏事持否定态度，比如我觉得麻子脸拿凡人和孩子炼蛊就是很残忍而且他活该死；但我也会做坏事，比如我几个月前就屠戮了一宗上下，没留一个活口。
我很少做好事，但我会维护好事；我会做坏事，但我不能认同坏事，而且不到万不得己，我不能做那些我不认同的坏事。
我如果是个坏人，那我就以做坏事为乐。我如果是个好人，那我自然也以做好事为荣。
可我只是有自己坚持的人，忘了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作者是真忘了），我很喜欢，我觉得那句话一语道破了世界的本质：世界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世界并不认识你，世界是无意的。
懂了吗？世界是无意的，所以我们不必把一个人的行为看得过于绝对，觉得他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每个人都是无意的，换句话说大家都有自己的意义。
难道你觉得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就能心安理得的去压迫别人？”
“无意的吗？”小黑怔怔地看着远方的夕阳，若有所思。
宗主是一宗之主，不止是战力高，能震慑群雄就行，决策制定、处理纷争和宗门外交等，都要宗主来把关。
而冷陌这样的人，天南海北惯了不说，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与传统的修仙者本就不一样，不可能去管理宗门。
因为在冷陌看来，自己如果只是挂个宗主的名头，然后让底下的人为自己搜罗信息和资源，只供自己修炼，那么这个宗门即便不能反抗自己，很快也会因为自己的只进不出而拖垮整个宗门，宗主之位不会长久。
若是真有什么万一，比如真让一些人找到能摆脱宗主本命蛊控制的方法，那自己阴沟里翻船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冷陌真的成为了宗主，那冷陌自己就要承担起宗主的一切，宗门里的人都会和自己息息相关，自己的决定会影响到很多人。
可是冷陌就是个独行者，不可能去玩什么宗门模拟器，冷陌自知没那个能力，也不敢担那个责任。
既然整个宗门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这个宗门还与自己有血海深仇，那么就只剩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屠杀所有门人，永绝后患，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屁事了。
可这些在小黑看来，这和冷陌的行事风格太不符合了。
毕竟冷漠虽然名义上是神武宗弟子，但实际就是个散修。
所以平时除了宗门发放的固定资源以及能接的少得可怜的任务外，就只能以其他身份接一些宗门外的任务来换取修炼资源。
而无论哪种，冷陌都是不择手段，是杀人还是什么，完成任务即可。
像这种无主宗门，而冷陌恰好能成为它的宗主，不可能不吃干抹净再走的。
可这时小黑才明白，冷陌以前那么做是为了生存和生意，而去做毒蛊窟的宗主却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
要么去做一个只顾自己榨干门人的假宗主，要么成为一个无能为力的真宗主，这与冷陌的德行和目的相悖，所以冷陌不会去当这个宗主。
对毒蛊窟的人来说，冷陌就只能是最后活下来的那只蛊，只能杀死其他所有灵虫。
小黑以为自己跟了冷陌这么多年，看过了人间百态，己经能够解读冷陌的任何行为，可到现在才稍微明白人之复杂。
冷陌又对小黑说道：
“你和我走了这么多地方，自然也应该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任何存在都是合理的。
纵观历史，从未有过什么人或物，能够凌驾于众生之上，也没有什么生来就只能受制于人下，一切都是时势，一切都在变化。
整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蛊皿，可我们却未必决出一个蛊王，也从未需要一个蛊王。
我们都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合理地存在于世界这个蛊皿。”
最后冷陌起身拍了拍手，说道：
“好了，为了庆祝我劫后余生，得赶紧去接两个委托，这一次差点把底裤都赔进去了。散修的日子真不好过。”
…
时间回到现在。
洛星羽从床上睁开眼醒来，她想起自己曾在人间界见过冷陌，也记起了“小海”对自己说过的最后的几句话。
如今仔细想来，最后那个时候的小海虽然外貌和平时的行为都很相似，但真正的小海却不会对洛星羽说出最后那番话。
小海从来都是热爱生命的人，他不会把一个人的死看成是理所应当的，就算他要自己赶快走，也只会一再保证一定能活着回来找自己。
可是那时小海己经不是小海，而是冷陌了。
如果不是冷陌激发了那保命灵玉，起码也要等洛星羽修为达到合体期才能记起。
那个时候的冷陌就己经在隐藏自己了，原本对自己和小海是打算坐视不管的，可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让冷陌最后变成小海，帮自己回到灵域，回到宗门。
洛星羽知道，小海最后肯定是为了自己而死的，很可能小海死的时候冷陌也在无动于衷。
如今再来认真思考那时冷陌的话，如果自己和小海都能坚持自己最开始的使命，做最应该做的，也许结局会好很多，说不定两人都能活下来。
而那时宗门也重回到了父亲手中，找到自己和小海只是时间问题，当然也可能找到的时候是两座坟墓了。
可洛星羽同样也知道，那就是自己那时候的选择，也是小海的选择，那就是自己和小海，不会因为冷陌是否是凡人而改变什么。
洛星羽又想起了冷陌，心里碎碎念道：原来自己在那时就认识他了，而他也在那时就与自己这样的人划清了界限。
洛星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冷陌，尽管不太可能再见到他，但心意无法作假。
感觉就像是爱上了一块石头一样，自己和他好像真的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很难再与他并肩。
…
洛星羽自与冷陌分别后，也开始去探索世界的真相，她也曾向老一辈的人旁敲侧击，想问出一些关于灵域的往事。
可那些老人要么不知道，要么讳莫如深，只知道以前灵域曾发生过大战，但是大战发生的原因，没一个人能说出口，只说最后是灵域的修仙者赢得了胜利，才有如今灵域的修士规模。
时间长了，洛天河也看出洛星羽的不对劲，把她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对洛星羽说道：
“羽儿啊，很多事你现在不适合知道，只有等你修为够高，眼界够广才能做出自己的选择，而且那时你可能也只有一个选择。
爹知道你恐怕不会就此住手不再调查，不管你知道了什么，爹只是希望你知道一点，你的家人、朋友、乃至是那些魔道妖人，都是修仙者。”
洛星羽知道冷陌和爹说的事一定是能改变世界格局的大事，可是为什么冷陌会说她自己一旦选择了一方，就会与另一方为敌呢？
大家不都是修仙者吗？为什么冷陌和爹什么都知道，却只有自己夹在中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