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初雪落在吴山居的青瓦上，我站在天井里，看张起灵用黑金古刀挑起檐角的冰棱。他围巾边缘的毛絮沾着雪花，后颈的旧疤在围巾缝隙里若隐若现，那是我替他缝合的第一百零三道伤口。
“小心着凉。”解雨臣将羊绒披风披在我肩上，银线在领口处绣着腊梅，“新到的雪水己经煮好，混着去年的桂花膏，对血纹有好处。”他指尖掠过我腕间的绞丝镯，镯身映出远处正在堆雪人的吴邪和胖子。
黑瞎子突然从屋脊上滑下来，墨镜里反着冰棱的光：“小无忆儿，瞎子叔叔给你堆了个会打拳的雪人！”他裤腿上沾着雪粒，怀里却揣着个暖手炉，塞进我怀里时还带着体温：“捂捂手，别冻着伤口。”
胖子的大嗓门穿透雪雾：“忆崽！快来给胖爷的雪人安眼睛！”他手里举着两颗剥好的桂圆，却在看到我披风上的腊梅时，突然红了眼眶——那是用我去年咳出的血珠绣成的，当时他以为我熬不过那个冬天。
吴邪蹲在雪人旁调整胡萝卜鼻子，围巾歪得不成样子：“小哥！来帮个忙！这雪人怎么比你还高！”张起灵收刀转身，靴底踩碎冰棱的声音里，我听见他极轻的一声“好”。
暮色西合时，雪人终于堆好，戴着胖子的旧围巾，握着黑瞎子的折叠刀，鼻尖是吴邪的胡萝卜，眼睛是我腕间绞丝镯拆下的银珠。解雨臣用银线在雪人头顶系了朵腊梅，潘子往雪人脚下放了串鞭炮，说是“驱邪”。
“三、二、一！”吴邪点燃鞭炮，胖子捂住我耳朵，黑瞎子吹着口哨蹦到石桌上，解雨臣护着我后退，张起灵站在雪人旁，任由雪花落在他发间。
鞭炮声里，雪人头顶的腊梅被震得轻颤，我看着漫天飞雪，突然想起第一次在雪地里受伤的场景——张起灵背着我在长白山行走，他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融化了我睫毛上的霜，却冻僵了他自己的手指。
“冷吗？”张起灵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摘下手套替我焐耳朵。他掌心的茧擦过我耳垂，那里有块因冻伤留下的淡疤。我摇摇头，却在触到他指尖的温度时，突然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指比记忆中温暖许多，不再是常年握刀的冰凉。我知道，那是因为我们不再需要频繁地用鲜血打开禁忌之门，不再需要在黑暗中独自舔伤。
“还记得吗？”我看着雪人眼里的银珠，那是从我的绞丝镯上拆下的，“在云顶天宫，你用体温给我焐热绷带。”
张起灵看着雪人，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很久才轻轻“嗯”了一声：“记得。你说，绷带暖了，伤口就不疼了。”
吴邪突然转身抱住我们，围巾上的雪粒掉进我领口：“以后每年都堆雪人！还要在雪人里藏酒坛！就像……就像我们的秘密基地！”胖子拍着雪人肩膀：“明年给雪人配把洛阳铲！”黑瞎子掏出相机：“小无忆儿，和小哥靠近些！雪人的刀要拿稳！”
解雨臣替我们拂去头上的雪，银线在暮色中闪着微光：“雪水融了，可以换药了。”潘子己经提着药箱等在廊下，箱盖上落着新雪。
我们踩着积雪走进暖黄的灯光里，药箱里的创可贴还是各种可爱的图案，消毒水味混着腊梅香，绷带在热水里泡得温热。张起灵替我拆旧绷带时，我看见他指尖的冻疮己经痊愈，只剩下淡淡的印子。
“疼吗？”我问他，像他曾经无数次问我那样。
他抬头看我，眼里映着廊下的灯笼光，摇了摇头：“不疼。”
新的绷带缠好时，院外的雪突然下大了。吴邪端来热可可，胖子捧着烤红薯，黑瞎子开始讲冷笑话，解雨臣调试着薰衣草药膏，潘子往火盆里添碳。
张起灵坐在我身边，我们的膝盖隔着棉裤轻轻相碰。我看着他后颈的旧疤，看着自己腕间的血纹，突然明白，那些曾以为永远不会愈合的伤，那些以为永远不会消散的痛，都在时光与爱的浸润下，渐渐变得柔软。
雪越下越大，雪人在天井里静静伫立，像个沉默的守护者。我靠在张起灵肩上，听着身边的喧嚣，感受着他的体温，突然觉得无比安宁。
原来真正的治愈，不是忘记伤痛，而是学会与伤痛和解。
是带着伤痕依然能笑，能爱，能在雪地里堆一个笨拙的雪人，能在暖灯下换一块带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能在彼此的目光中，看见永不熄灭的希望。
“明年冬天，”我轻声说，“我们去长白山看雪吧。”
吴邪立刻响应：“好！我要带十个暖手炉！”胖子拍腿：“胖爷要在雪地里烤全羊！”黑瞎子晃着相机：“瞎子叔叔要拍雪山版‘百鬼图’！”解雨臣温声说：“我会准备好防冻药膏。”
张起灵转头看我，雪花落在他眼里，像碎钻般闪耀。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绷带传来，比任何暖炉都更温暖。
是的。无论多少个冬天，多少场雪，我们都会一起走过。
带着绷带与伤疤，带着记忆与爱，带着彼此掌心永恒的温度。
因为我们是彼此的勋章，是彼此的光，是彼此在漫长岁月里，最温暖的归处。
苏无忆，在冬雪初霁的夜晚，终于懂得——伤痛不是终点，而是通向更辽阔生命的起点。而爱，是唯一的解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