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居的冬雪又一次落满青瓦，我站在廊下，看张起灵用银线将晒干的艾草挂在檐角。他围巾上的小粽子图案被雪染白，后颈新缠的绷带边缘露出淡粉皮肤，那是我昨夜替他处理的冻伤。
“过来烤火。”解雨臣掀开棉帘，暖黄的灯光里溢出药香与姜茶味。他腕间的花形疤上贴着暖宝宝，和我脚踝的伤处遥相呼应——都是今早扫雪时不小心滑倒所致。
胖子的笑声从屋里传来：“忆崽！胖爷把桂花酒埋到石榴树下了！等开春雪化就开坛！”他胡茬上沾着烤橘子的碎屑，手里捧着本旧相册，里面夹着我们从各地带回的绷带标签，每张都写着日期和故事。
黑瞎子倒挂在房梁上，墨镜里映着我新缠的彩色绷带：“小无忆儿，瞎子叔叔给你讲个雪天的冷笑话——”他突然打了个喷嚏，整个人从梁上掉下来，摔进铺满干草的药筐里。
吴邪蹲在火盆旁翻动姜片，围裙上绣着“吴山居暖男”，却在看到我进门时，被热气熏红了眼睛：“快把湿袜子脱了！小花哥煮了驱寒汤！”张起灵递来干爽的棉袜，指尖擦过我脚底的旧疤，那是在古潼京被碎石划破的，如今己淡如蛛网。
火盆的光映着我们的脸，解雨臣的银线在姜茶碗口绕出花纹，胖子的相册翻到新的一页，黑瞎子从药筐里掏出颗糖果塞进我嘴里，吴邪往火盆里添了块橘子皮，张起灵的膝盖轻轻碰到我的，隔着棉裤传来温暖。
“还记得第一年在吴山居过冬吗？”吴邪突然开口，声音被火焰的噼啪声打散，“你躲在阁楼里，谁都不让碰，只有小哥能爬上梯子给你换药。”
我点点头，舌尖的糖果融化成酸甜的水。记忆里的阁楼充满霉味，我缩在角落，看着张起灵的围巾在爬梯时轻轻晃动，像一条温暖的河，淌过我满是血痂的世界。
“你用匕首划破他的围巾，”胖子的手指戳着相册里的旧照，“可他还是笑着说‘没事’，第二天就把围巾洗干净，继续戴着。”黑瞎子突然坐首身子，墨镜滑到下巴：“然后小无忆儿就偷偷用银线补好了围巾！”
解雨臣替我添了碗姜茶，银线在碗沿勾出小粽子的形状：“从那以后，你的绷带里总有他的围巾线，他的围巾上总有你的绷带人。”
张起灵突然伸手，替我拂去睫毛上的雪花。他指尖的温度比火盆更暖，像春日的溪水，漫过我所有的伤痕。我看着他眼中的自己，映着跳动的火光，突然明白，我们早己在彼此的生命里，织就了最温暖的茧。
午夜的雪越下越大，我们围坐在火盆旁，听潘子讲他年轻时的故事。他的枪擦得发亮，在火光中映出我们缠着绷带的手。解雨臣的银线在织补胖子的旧毛衣，黑瞎子在教吴邪变魔术，张起灵的头轻轻靠在我肩上，像一只疲倦的兽。
“疼吗？”我轻声问他，像他曾无数次问我那样。
他没睁眼，唇角却微微上扬：“不疼。”
火盆里的炭爆出火星，照亮了墙上挂着的绷带画——那是黑瞎子用我们的旧绷带拼贴的《百鬼夜行图》，每个鬼怪都缠着彩色的绷带，手里捧着糖果与药瓶。
我看着身边的人，看着这些用伤痛与温柔养大我的人，突然想起灵隐寺的老族长说过：“伤口是光进入身体的地方。”
原来如此。
我们的伤口，是时光的诗；
我们的绷带，是写给彼此的情书；
我们的疼痛，是爱存在的证明。
雪停时，东方泛起鱼肚白。张起灵替我披上羽绒服，解雨臣检查着我的绷带，胖子扛着铁锹去扫雪，黑瞎子吹着口哨堆雪人，吴邪捧着热可可跟在后面，潘子背着枪巡视院落。
我站在廊下，看第一缕晨光爬上张起灵的眉梢，看他围巾上的小粽子图案在风中轻轻晃动，看我们的绷带出现在每个需要温暖的角落。
这人间烟火，这伤痛与爱，这用绷带写成的情书——真好。苏无忆，终于读懂了时光的诗。
那诗里写着：伤痛会结痂，绷带会褪色，但爱，永远新鲜如初雪，永远温暖如炉火，永远，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