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城府衙的书房内，烛火摇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刘备手中捏着一卷刚刚写就的竹简，上面的墨迹尚未干透。他没有看竹简，目光反而投向了窗外深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千里之外的成都城。
庞统坐在一旁，端着酒杯，丑陋的脸上带着一丝考究的笑意，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的艺术品。“主公这封‘请罪书’，字字泣血，情真意切。若是不知道内情的人看了，定要为主公的‘委屈’与‘顾全大局’而扼腕叹息。”
刘备将竹简递给庞统，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与脸上那“恰到好处”的忧愁形成了鲜明对比。“士元，你只看到了第一层。”
庞统接过竹简，细细品读，口中啧啧称奇：“哦？愿闻其详。”
“这封信，明面上是写给刘季玉的，但实际上，是写给益州全体文武百官看的。”刘备伸出两根手指，“它有两个目的。第一，分化。将益州官场，彻底撕裂成主战派和主和派。”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一丝冰冷的算计：“主公战派，以张任、刘璝、黄权为首。他们忠心耿耿，也看得清我的意图。看到这封信，他们只会觉得我虚伪至极，更加怒不可遏，会不顾一切地催促刘璋与我决战。而刘璋生性多疑，越是有人催，他越会犹豫。这就叫‘忠臣死谏，昏君不纳’。”
“至于主和派……”刘备笑了，“以吴懿、费观、李恢这些人为代表。他们或是国戚，或是地方豪族，看重的是家族利益，对刘璋的暗弱早己不满。这封信，就是我递给他们的梯子。他们可以拿着我的‘善意’，在朝堂上大做文章，攻讦主战派是想将益州拖入战火，毁掉大家安稳的日子。你看，我给了他们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争夺话语权。”
庞统抚掌，眼中精光大盛：“高明！如此一来，不等我军兵临城下，成都内部自己就先斗得不可开交了。刘璋优柔寡断，被这两派人夹在中间，必定方寸大乱，什么决策都做不出来。主公这一手，可谓是攻心为上。”
“这还只是其一。”刘备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在涪城的位置，“第二个目的，是拖延。我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我在等成都的回信，在寻求‘和平’解决的可能。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待在涪城，整合兵马，安抚人心，同时……等待那些聪明人自己找上门来。”
（刘备内心OS：一封信，就是一份精准投放的政治病毒。主战派是激进派，会加速病毒在系统内的冲突，导致系统过热。主和派是潜伏派，会利用病毒提供的漏洞，悄悄夺取系统权限。而刘璋这个CPU，因为指令冲突和内部错误，马上就要蓝屏死机了。我呢，就悠哉地当个外部技术员，看着他们内耗，顺便再用U盘给他们多装几个后门程序。等时机一到，一键格式化，重装系统，整个益州就姓刘了！）
“主公深谋远虑，统，佩服。”庞统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入喉，带来的却是无比的舒畅。跟着这样的主公做事，当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对了，李严那边，安抚得如何了？”刘备看似随意地问道。
“己经将杨、高二人的部曲尽数收编。他做得不错，就是……”庞统撇了撇嘴，“人还有点懵，估计没从主公您的影帝级表演里回过神来。”
“那就让他继续懵着。”刘备淡淡道，“派人告诉他，涪城的民政、钱粮，暂且都由他来掌管。告诉他，我很‘信任’他。毕竟，他是益州本地人，由他出面，名正言顺。”
庞统心领神会。这是要将李严彻底打造成“益州带路党”的标杆。权力给你，让你尝到甜头；骂名也给你，让你没有退路。从此以后，李严的荣辱，只能和刘备这条大船死死绑在一起。
“我这就去安排。”
……
成都，益州牧府。
当刘备的“请罪书”被快马送到刘璋案头时，这位益州之主刚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梦里，刘备带着狰狞的笑容，坐在他的宝座上，下面跪满了昔日对他阿谀奉承的臣子。
他拆开信，只看了几行，手就开始抖了。
信中，刘备先是痛斥了自己三弟张飞的“鲁莽”与“冲动”，将斩杀杨怀、高沛的责任全揽了过去，说是一场“酒后误会”。接着，他痛心疾首地表示，自己与刘璋乃是同宗兄弟，情同手足，绝无加害之意，如今酿成大错，让他“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最后，他甚至提出，愿意亲赴成都，当面向刘璋“负荆请罪”，只求能修复兄弟情谊，不要让天下人看了笑话。
“他……他要来成都请罪？”刘璋喃喃自语，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意动。
他终究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或者说，他太渴望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了。他宁愿相信这是一场误会，也不愿面对自己引狼入室的残酷现实。
“主公，万万不可相信刘备的鬼话！”一声怒喝，打断了刘璋的幻想。
武将张任大步流星地走入堂内，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他身后，还跟着黄权、刘璝等一众主战派官员，个个面带怒容。
“主公！”张任对着刘璋一抱拳，声音如同洪钟，“刘备此人，名为汉室宗亲，实为中山狼。他杀我大将，夺我关隘，如今又假惺惺地写信请罪，其心可诛！他所谓的‘亲赴成都’，不过是想效仿那鸿门宴之举，想在成都城内，将我等一网打尽！主公若信他，益州休矣！”
黄权也跟着进言：“张将军所言极是。如今之计，唯有立刻发兵，集结州内所有兵力，趁刘备立足未稳，在雒城一线与其决战！迟则生变啊，主公！”
刘璋被他们一番话吓得面色发白，刚升起的一点幻想瞬间破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惧。
“决战？说得轻巧！”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国舅吴懿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群养尊处优的文官。他先是对着刘璋行了一礼，然后才斜眼看着张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张将军真是好大的杀气。刘皇叔己经说了，此事乃是误会，他也愿意前来成都解释。我们益州，素来以仁德待客，岂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刀兵相向？再者，刘皇叔乃天下枭雄，他麾下关、张、赵云，皆是万人敌，真要打起来，涪城至成都，将化为一片焦土。到时候，毁的是谁的家园？死的是谁的子弟？张将军，你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你！”张任气得须发皆张，“吴懿！你这是在为国贼张目！”
“我只是在为主公的基业，为益州百万生民着想。”吴懿不甘示弱，“不像某些人，只知道打打杀杀，唯恐天下不乱，好从中攫取战功！”
“你血口喷人！”
“我句句属实！”
“够了！都给我住口！”刘璋被吵得头痛欲裂，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怒吼。
大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刘璋看着下面壁垒分明的两派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边是忠心耿耿，却让他感到压力的武将；另一边是巧舌如簧，却说到了他心坎里的国戚。
打？他不敢。他知道自己手下这些兵，跟刘备百战余生的精锐没法比。
和？他又怕。他也隐隐觉得刘备没安好心。
“此事……此事……容我再想想，再想想……”刘璋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将两派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则瘫坐在椅子上，满头大汗。
朝堂上的争吵，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成都。
那些无心仕途的士人，听闻此事，只是摇头叹息：“刘季玉暗弱，益州怕是要换主人了。”
而那些心怀鬼胎的家族，则开始悄悄地派人，带着重礼，循着小路，朝着涪城的方向而去。他们要去见一见那位传说中“仁义无双”，如今又展现出“雷霆手段”的刘皇叔。
良禽，要开始择木而栖了。
……
涪城，城楼上。
刘备凭栏远眺，一个信使刚刚送来成都的最新情报。
“主公，如您所料，成都己经吵翻天了。”庞统笑道，“吴懿和张任差点在州牧府里打起来。刘璋现在是六神无主，下令各郡县严守，却又不敢主动出兵。”
“很好。”刘备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就在这时，一个亲兵上来禀报：“主公，城外有一人求见，自称张松，乃是益州别驾，奉刘璋之命前来犒劳我军，并……探寻‘误会’的真相。”
“张松？”刘备和庞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刘备内心OS：鱼儿上钩了！还是条大鱼！历史上的张松，不就是因为觉得刘璋招待不周，又被曹操羞辱，才一怒之下把西蜀地图献给我的吗？现在曹老板不在，刘璋又这么不给力，他这颗骚动的心，怕是早就想找个新码头了。来得好，来得正好！我的‘负荆请罪’苦情戏，正缺一个重量级的观众呢！剧本、演员、舞台都己就位，现在，好戏正式开场！）
刘备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换上了一副悲痛、愧疚、又带着一丝期盼的复杂表情。
“快！快请张别驾进来！不，我亲自去城门口迎接！不能怠慢了季玉兄派来的使者！”他一边说，一边整理着衣冠，脚步匆匆地向城楼下走去。那份急切与真诚，看得一旁的庞统都忍不住想给他鼓掌。
影帝，要开始飙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