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需于沙,小有言,终吉
沙碛灼心
洛阳城郊的官道扬起滚滚黄尘,林昭攥着漕运文书的指尖微微发白。文书末尾朱批的"查核裴家药铺账目"字样刺得她眼眶发烫——太子虽己痊愈,但朝中仍有人质疑漕帮与裴家结盟的动机。马车突然剧烈颠簸,裴砚之伸手稳住她歪斜的身子,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传来。
"莫要忧心。"裴砚之将温热的桂花酿塞进她掌心,"父亲己整理好三代账本,沈砚也在医馆调配安神香。"话音未落,车外传来王伯的呵斥:"什么人!这是漕帮的马车!"
林昭掀开帘子,只见十余名蒙面骑士拦住去路。为首之人摘下面巾,竟是消失数月的陆承渊——那个曾勾结蝎尾帮、妄图毁灭悬壶邑的西域都护府长史。"林姑娘别来无恙。"陆承渊的目光扫过她腰间玉佩,"听说裴家私藏禁药,不如..."
寒光乍现,裴砚之的长剑横在林昭身前:"陆大人怕是听了奸人谗言。"话音未落,沈砚的药弩从后方破空而来,箭尾缠绕的烟雾瞬间弥漫。混战中,林昭瞥见陆承渊袖中滑落的密信,泛黄的纸页上赫然印着漕帮火漆。
深夜,裴家药铺密室。林昭举着油灯,仔细比对两封密信的字迹。"这火漆印虽是漕帮样式,但笔迹与父亲的完全不同。"她的声音发颤,"有人在伪造漕帮文书,想把私运禁药的罪名栽赃给我们。"
沈砚突然抓起案上的银针:"且慢!这信纸的纹理...与我在太子寝殿见过的加急密报一模一样。"他的脸色瞬间苍白,"若太子身边有内鬼..."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瑶撞开房门,发间的银铃叮当作响:"不好了!王伯被京兆府抓走了,说是在他船上搜出了..."她掏出带血的麻布,上面斑斑点点的褐色痕迹触目惊心,"说是能炼制毒药的曼陀罗花。"
裴砚之猛地起身:"王伯连药方都认不全,怎会..."他的话被窗外突然炸开的火光打断。众人冲至庭院,只见药铺西厢房燃起熊熊烈火,储存在此处的珍贵药材正在火舌中卷曲成灰。
"分头救火!"裴砚之脱下外袍扑向火焰,林昭则带着苏瑶冲进库房抢救医典。热浪中,林昭听见苏瑶的惊呼:"小心!"她本能地后仰,燃烧的房梁擦着额头坠落。千钧一发之际,裴砚之飞身将她推开,自己却被木屑划伤手臂。
火势扑灭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浑身焦黑的众人围坐在满地狼藉的庭院,王伯的铜烟杆在灰烬中闪着冷光。沈砚突然举起半块烧焦的木牌:"这是陆承渊麾下的腰牌残片,火是他们放的!"
林昭望着裴砚之缠着布条的手臂,心中泛起酸涩。她默默取出金疮药,却被裴砚之握住手腕:"先顾好自己,你额角在流血。"两人西目相对,火光映照下,裴砚之眼中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三日后,京兆府衙门。林昭跪在青石板上,呈上整理好的漕运账本与笔迹鉴定书。主审官翻阅案卷时,突然冷笑:"单凭这些,如何证明王伯无罪?"话音未落,太子的仪仗突然停在衙门外。
"本太子倒要看看,是谁在阻挠查案。"太子拄着拐杖走下马车,身后跟着面色阴沉的陆承渊。当沈砚呈上太子寝殿密报的残片时,陆承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公堂外,苏瑶正带着流民百姓请愿。王伯的孙女举着褪色的漕帮令旗哭喊:"我爷爷一生救人无数,绝不会做坏事!"裴家药铺的学徒们也抬着装满药材的木箱:"这些都是王伯帮我们采的草药!"
真相大白时,暴雨倾盆而下。陆承渊被侍卫押走前,突然狂笑:"你们以为结盟就能高枕无忧?漕帮与裴家的恩怨,早刻在骨子里了!"林昭望着他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腰间的玉佩与鱼符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当夜,裴家后院。林昭在廊下擦拭父亲遗留的青铜药锄,雨水顺着屋檐连成珠帘。裴砚之撑着油纸伞走来,伞面倾斜,将她完全笼罩在伞下:"明日我陪你去渭水祭奠王伯,他的船坞,我们..."
"砚之,你说我们真的能化解两家百年恩怨吗?"林昭打断他的话,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裴砚之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雨夜的寒意:"就像需卦九二说的,即便身处沙地般艰难的处境,只要坚守本心..."
他的话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沈砚浑身湿透地跑来,手中攥着半卷残破的医典:"我在火场废墟里找到的!这里面记载着裴林两家先祖共研的'定风波'药方,或许能..."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突然红了脸:"我、我改天再来!"
林昭望着沈砚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轻笑。裴砚之趁机将她搂入怀中,低声道:"等处理完这些事,我便去漕帮提亲。"雨滴打在伞面上,如同细密的鼓点,敲打着两颗逐渐靠近的心。
远处,苏瑶正帮流民修缮房屋,王伯的孙女举着新扎的鱼符灯笼在雨中奔跑。渭水涨潮的声音隐约传来,裹挟着泥沙与希望,奔涌向前。这场发生在沙地般困境中的风波,终将在坚守与信任中迎来吉兆,而漕帮与裴家的故事,也将在爱与和解中,续写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