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着一袭烟霞色的流仙裙,裙摆上绣着大朵盛放的牡丹,华贵逼人。
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趾高气扬的丫鬟婆子。
簇拥着她,仿佛她才是这座府邸的女主人。
“姐姐,妹妹听说你身子不适,特地来看看你。”
姜彤雪的嗓音甜得发腻,一进院子便扬了起来。
她亲热地挽住姜蕊萱的手臂,另一只手却献宝似的提着一个食盒。
“这是孤寒哥哥特地吩咐醉月楼给我留的‘千层酥’,他说姐姐最爱吃这个味道了。”
话里的“给我留的”西个字,咬得又轻又巧,像一根淬了蜜的毒针。
姜蕊萱的目光落在她那张巧笑倩兮的脸上,心中一片冰冷。
前世,叶孤寒也是这样,当着她的面,将所有的偏爱与体贴,都给了姜彤雪。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语气淡得听不出喜怒。
“有心了。”
姜彤雪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堆得更满。
她目光一转,落在穆云和流城身上,故作心疼地叹了口气。
“瞧瞧我这几个外甥,怎么好像清瘦了些?姐姐也是,一个人操持这么大的家业,千万别累坏了身子。到时候……孤寒哥哥可是会心疼的。”
那声“心疼”,仿佛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姜蕊萱垂眸,理了理穆云微皱的衣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
“我的孩子,我自会照料。不劳妹妹费心。”
一句话,便将两人之间划出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进了屋,姜彤雪的丫鬟便要抢着上前伺候,被青儿冷着脸拦下。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姜彤雪却像是没看见,自顾自地坐到主位上。
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
“姐姐这栖梧院,还是老样子,清冷了些。男人家嘛,终究喜欢些热闹明媚的。”
她带来的一个婆子,正是她奶娘李嬷嬷,最是会捧高踩低。
此刻立刻上前,故意挤开姜蕊萱的丫鬟翠浓,端着茶盏就要献殷勤。
“二小姐说的是,咱们尚书大人英雄盖世,这院里是该添些亮色了。”
翠浓端着刚沏好的茶想递给姜蕊萱,那婆子却像是没长眼睛,猛地一转身。
“哗啦——”
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尽数泼在了姜蕊萱的裙摆上!
上好的云锦,瞬间被淋湿了一大片,狼狈不堪。
“哎呀!”
姜彤雪夸张地惊叫起来,起身指着那婆子便斥责。
“你这老货,怎么如此不长眼!还不快给夫人跪下赔罪!”
她嘴上骂着,眼中却没有半分歉意,全是看好戏的得意。
那婆子扑通一声跪下,嘴里却嘟囔着:“老奴不是故意的,是翠浓姑娘撞了老奴一下……”
翠浓气得脸都白了,急忙辩解:“我没有!是你自己……”
“够了。”
姜蕊萱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这场拙劣的闹剧。
她低头,看着裙摆上那片刺目的水渍,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也是在这样一个午后,姜彤雪“无意”打翻了她亲手为叶孤寒熬的汤。
叶孤寒却只顾着关心姜彤雪的手有没有被烫到,独留她一人在原地,像个笑话。
她的手指在袖中悄然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袖口之下,那把冰冷的银剪刀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散发着森森寒气。
她强压下心头的杀意,抬起头,脸上平静无波。
甚至还对姜彤雪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
“妹妹的下人,火气大了些,想来是醉月楼的糕点太燥热。无妨,我换身衣裳便是。”
她语气平淡,却让姜彤雪心里莫名一突。
今天的姜蕊萱,太镇定了,镇定得让她不安。
姜蕊萱转身进了内室,青儿和翠浓连忙跟进去伺候。
“夫人,她……她们太过分了!”
翠浓气得眼圈都红了。
“哭什么?”
姜蕊萱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幽深如井。
“这才只是开始。把眼泪收起来,日后有的是硬仗要打。”
外间,姜彤雪等得有些不耐。
她信步走到窗边的花几旁,上面供着一瓶开得正盛的粉色芙蓉,娇艳欲滴。
她伸出纤纤玉指,拈起一朵,放在鼻尖轻嗅,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屑与嫉妒。
“这花儿开得再好,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风一吹雨一打,就败了。”
她对着身边的李嬷嬷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屋里的人都听见。
话音未落,她的手指猛地一用力。
那朵娇艳的芙蓉花,在她指间瞬间被揉得稀烂。
汁液横流,残破的花瓣从她指缝间飘然落下。
仿佛,那就是姜蕊萱的命运。
姜蕊萱换好衣服,一走出内室,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她的目光掠过地上破碎的花瓣,最终定格在姜彤雪那张看似无辜的脸上。
“妹妹似乎很不喜欢这芙蓉花?”
姜彤雪像是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用帕子擦拭着指尖,笑道:“姐姐误会了,我只是觉得,这花太脆弱了,不配养在姐姐这般尊贵的地方。”
“是吗?”姜蕊萱缓缓走近,“我倒觉得,有些东西,看似柔弱,其根却深。倒是那些开得太盛太艳的,往往最先凋零。”
两人言语交锋,空气中火花西溅。
就在这时,姜彤雪话锋一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
“对了,姐姐。说来也怪,祖母前几日从宫里得的那块‘福寿’玉佩,今早竟怎么也找不到了。母亲急得不行,己经把府里都快翻过来了。”
姜蕊萱的心猛地一沉。
那块玉佩是太后御赐,意义非凡。
姜彤雪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朝着正站在姜蕊萱身后的翠浓瞟了一眼。
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在姜蕊萱脑中炸开!
栽赃!
这才是她今天真正的目的!
果然,不等姜蕊萱开口,姜彤雪身边的李嬷嬷猛地一拍大腿,像是恍然大悟,指着翠浓,厉声叫嚣起来:
“我想起来了!就是她!”
李嬷嬷那一声尖叫,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惊起了满院的波澜。
叶府的管事带着几个家丁闻声而来,将小小的栖梧院围得水泄不通。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好奇与探究。
翠浓被这阵仗吓得浑身发软,脸色惨白如纸,拼命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