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泼天的荣耀,自然也传到了叶孤寒的耳中。
他刚从城中商会赴宴归来,满面春风,一脚踏入听涛居,便朗声大笑。
“哈哈哈!好!好啊!”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正厅。
目光落在正陪着叶梅婷玩翻花绳的姜蕊萱身上。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许与得意。
“蕊萱,你这次做得极好!为夫在外面,人人都在夸我叶孤寒教女有方,生了个仙童般的女儿!”
他口中说着“教女有方”,那神态,仿佛叶梅婷的天赋全是他运筹帷幄的功劳。
姜蕊萱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盈盈一拜,声音柔顺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夫君过誉了。是梅婷自己有这份灵气,妾身不过是顺水推舟,不敢居功。”
“诶!这就是你的功劳!”
叶孤寒一摆手,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茶杯。
姿态俨然是一家之主在论功行赏。
“你如今是越来越懂事了,知道如何为为夫、为我叶家增光添彩。说吧,想要什么赏赐?城东新开的珠宝楼,你看上什么,为夫都给你买下!”
他的语气,就像在赏赐一个办了件漂亮差事的下人。
姜蕊萱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感激涕零的模样。
“能为夫君分忧,是妾身的本分,不敢求赏。”
这份虚伪的温情,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叶孤寒对她的“顺从”极为满意,他呷了口茶。
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对了,城中那些名医,闹着要收梅婷为徒,你都回绝了?”
“是。”
姜蕊萱垂下眼眸,“梅婷年幼,当不得真。妾身怕她被捧得高了,失了本心。”
“嗯,这事你做得对。”
叶孤寒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一个五岁的神医,是祥瑞,是美谈。
可若真拜了师,入了行,那便沾染了凡尘俗气,价值反而落了下乘。
他叶孤寒的女儿,岂能与那些凡夫俗子为伍?
他要的,是一个高高在上、如仙童般令人敬畏的“活招牌”!
而不是一个走街串巷的“小大夫”。
“此事到此为止,义诊也停了吧。名声己经够了,再做下去,就显得刻意了。”
叶孤寒一锤定音,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记住,你是我叶孤寒的夫人,你的荣辱,皆系于我一身。安分守己,相夫教子,为夫自然不会亏待你。”
说完,他便背着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仿佛一阵风来,又一阵风去,只留下一地施舍般的傲慢。
首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后。
姜蕊萱脸上的柔红才瞬间褪去,化作一片冰冷的寒霜。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热闹的街景。
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对“小神医”的赞叹,眼底却没有半分喜悦。
叶孤寒的夸赞,比刀子更伤人。
他根本不关心女儿的天赋,只关心这份天赋能给他带来多少颜面和利益。
在他的眼里,妻子是棋子,女儿,同样也是一枚可以随时利用、随时抛光的棋子!
夜深。
姜蕊萱将睡熟的叶梅婷抱回房中,为她盖好锦被。
烛光下,女儿的小脸恬静安详,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
姜蕊萱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也硬得如铁似钢。
她很清楚,叶梅婷的天赋,绝不是什么“一时灵光”。
那是足以颠覆乾坤的宝藏!
这份宝藏,若落在庸医手中,只会明珠蒙尘。
若被叶孤寒利用,更会成为他伪善面具上最亮的一片金箔。
绝不能这样!
她要为女儿找一个真正的名师。
一个能将这片汪洋大海般的潜力,尽数引导出来的绝世高人!
这不仅仅是为了女儿的未来,更是为了她复仇大业中,最重要的一张底牌。
未来的路上,阴谋、暗杀、毒药,必将如影随形。
她需要一个能解天下奇毒的“解毒剂”,一个能从阎王手中抢人的“救命稻草”!
而叶梅婷,就是她亲手培养的,最锋利的矛,也是最坚固的盾!
“翠浓。”
随着她一声轻唤,翠浓如鬼魅般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捧着一个蜡封的细小竹管。
“主子,您要的东西。”
姜蕊萱接过竹管,指尖的温度将其上的蜡丸融化,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
这是她通过“影墟”外围成员,耗费重金打探来的消息。
她走到密室,这里是听涛居的图纸上不存在的角落。
点燃烛台,昏黄的火光跳动着,映照着她专注而冷冽的侧脸。
纸条上的字迹细如蚊足,记录着一个传说中的名字。
【素问心】
天下第一神医,性别不详,年龄不详,行踪飘忽不定。
传闻此人医术通神,能肉白骨,活死人。
性情古怪至极,救人全凭喜好,便是皇亲国戚掷万金相求,也未必能得其一瞥。
常年隐居于青冥谷,谷中遍布奇门遁甲、毒瘴机关。
寻常人莫说入谷,便是靠近百里之内,都九死一生。
姜蕊萱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情报,眉头越皱越紧。
此人,几乎是个无解的存在。
就在她心头微沉之际,纸条末尾的一行小字,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迷雾!
“……素问心平生罕有佩服之人,唯与‘鬼斧神工’欧阳轩有过一面之缘,曾赞其‘巧夺天工,非人哉’。”
欧阳轩!
姜蕊萱的瞳孔骤然收缩,捏着纸条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这个名字,她记得!
前世,叶孤寒为了建造那座囚禁她的金丝牢笼,曾遍寻天下奇工巧匠。
而这位“鬼斧神工”欧阳轩,便是其中名声最盛、也最神秘的一位。
此人精通机关术数,建造的亭台楼阁,内里乾坤万千,神鬼莫测。
叶孤寒曾重金悬赏,却连其人影都未曾找到。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竟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再次看到这个名字!
素问心与欧阳轩……
一条看不见的线,在姜蕊萱的脑海中,将这两个传说中的人物,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她将纸条凑到烛火前,看着它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她的目光坚定而深邃,仿佛己经穿透了重重迷障。
看到了女儿拜入神医门下,身着素衣,悬壶济世的模样。
“主子。”
翠浓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急切。
“盯着潮音阁的人传回消息。”
姜蕊萱瞬间回神,眼中属于母亲的温情和期盼尽数敛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冷静与杀机。
“说。”
“司空剑歌,己经进城了。”
司空剑歌进城的消息,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姜蕊萱心中激起冰冷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