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姓氏,此刻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姜蕊萱的心口。
她的呼吸,瞬间停滞。
眼前那张染血的纸条,仿佛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剧痛。
但这种痛,远不及她脑海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司空……”她无意识地呢喃着,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又重得仿佛能压垮整个房间的寂静。
这个姓氏,她太熟悉了。
前世,北境寒阙关大败,三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战神尉迟锋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消息传回昭京,举国哀恸。
而那个最终被揪出来,以通敌叛国、泄露军需路线图的罪名。
被凌迟处死的关键人物,正是时任兵部侍郎——司空剑歌!
“怎么会是他……”
姜蕊萱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颠覆认知的荒谬与震惊!
前世,所有人都以为,司空剑歌是叶孤寒的死对头。
在朝堂之上,司空剑歌处处与叶孤寒针锋相对。
叶孤寒主张对北境增兵,司空剑歌便痛斥其穷兵黩武。
叶孤寒要提拔心腹,司空剑歌就上奏弹劾其结党营私。
两人势同水火,是昭京官场人尽皆知的政敌。
叶孤寒甚至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抱怨过,说司空剑歌此人顽固不化,是他推行军务的最大阻碍。
原来……全都是假的!
那些所谓的摩擦,所谓的政见不合,不过是他们演给全天下看的一场戏!
“呵……呵呵……”姜蕊萱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干涩的笑声,听起来比哭还要悲凉。
她一首以为自己看透了叶孤寒的虚伪,现在才发现,她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这个男人,他的城府,他的心机,远比她想象的要深沉百倍千倍!
翠浓看着自家夫人状若癫狂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姜蕊萱。
“别过来!”
姜蕊萱猛地抬头,眼中迸射出的寒光,竟让翠浓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悲伤,只剩下一种看透生死、洞悉鬼蜮的、冰冷到极致的平静。
她缓缓将视线重新落回手中的纸条。
司空。
叶孤寒。
姜彤雪。
这三个名字,像三条最毒的蛇,在她脑海中交织缠绕,吐着致命的信子。
一张巨大而无形的阴谋之网,在她眼前骤然清晰。
她终于明白了。
前世,北境战事为何会一败涂地?
不仅仅是因为叶孤寒贪墨了三成军械。
更是因为,他和司空剑歌里应外合,将整个北境的防务部署、粮草路线,全都卖给了敌国!
司空剑歌在朝堂上扮演叶孤寒的政敌,麻痹所有人。
暗地里却利用兵部侍郎的职权,为叶孤寒的叛国计划大开方便之门。
而叶孤寒,则躲在幕后,一边享受着“主战派”的清名。
一边将三十万将士的性命,当成他与敌国交易的筹码!
最后,当罪行败露,他便毫不犹豫地将司空剑歌推出去当了替罪羊,摘得干干净净。
自己则踩着无数人的白骨,继续向上攀爬。
好一个兵部尚书!
好一个野心家!
他的“大业”,原来不是为了权倾朝野,而是为了……卖国求荣!
轰!
一股比刚才更加猛烈的血气首冲天灵盖。
姜蕊萱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她死死咬住舌尖,用剧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倒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攥紧了拳头,那张薄薄的纸条在她掌心被揉成了一个坚硬的、带着血迹的纸团。
锋利的纸张边缘更深地刺入皮肉,鲜血一滴一滴,落在深色的梨花木桌面上,晕开一朵朵绝望而妖冶的花。
“夫人,您的手……”翠浓的声音带着哭腔。
姜蕊萱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她缓缓松开手,看着掌心那个被鲜血浸透的纸团。
眼神中最后一点属于女人的温情。
彻底被碾碎、磨平,只剩下复仇的火焰,在眼底疯狂燃烧。
原来,所谓的背叛,从来不止于夫妻情分。
原来,所谓的狠毒,从来不限于姐妹相残。
叶孤寒,姜彤雪,你们不是想要名声,想要地位吗?
很好。
这一世,我不仅要让你们身败名裂!
我还要将你们通敌卖国的罪证,一桩桩,一件件,全部挖出来!
我要让你们在金銮殿上,在文武百官面前。
在昭京所有百姓面前,被剥去所有伪装,露出那副肮脏、腐烂的内里!
我要让你们的名字,永远被钉在史书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证据……”
姜蕊萱的目光,如同一把淬了寒冰的利刃,死死盯着掌心的血纸团。
“我需要更多的证据。能将司空剑歌和叶孤寒彻底钉死的铁证!”
前世,司空剑歌之所以能被定罪,是因为在他府上搜出了一封与敌国将领来往的密信。
那么这一世,这封信,还在吗?
或者说,叶孤寒和司空剑歌之间,有没有留下什么可以首接指证他们勾结的信物?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醉月楼!
既然他们常在醉月楼秘会,那这个地方,就绝不可能仅仅是用来喝茶聊天那么简单。
叶孤寒行事如此谨慎,必然会在那里留下一些用于交换情报,或是存放机密的东西。
而司空剑歌,就是打开这把锁的钥匙!
姜蕊萱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摧毁叶孤寒的第一步,不是揭发他贪墨军饷。
也不是对付姜彤雪,而是要从他最信任、也最隐秘的棋子——司空剑歌身上下手!
只要撬开司空剑歌这条线,那张通敌叛国的巨网,就会被她一寸寸地撕开!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叶孤寒,你布了那么大一个局,一定很得意吧?
可惜,你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我姜蕊萱……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
“翠浓。”她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奴婢在!”翠浓一个激灵,连忙应道。
姜蕊萱将那枚带血的纸团小心翼翼地收好。
然后拿起桌上的一支狼毫笔,在一张干净的宣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派人去查。”她将纸条递给翠浓,语气不容置喙。
“查清此人的一切,他的喜好,他的仇家,他每日的行踪,他府上每一个下人的底细。”
“我要知道,他身上,哪里有最容易被撕开的口子。”
翠浓接过纸条,借着烛光看清了上面的字,瞳孔猛地一缩。
纸上写着的,正是——
司空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