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锚”的烙印：无法摆脱的诅咒
轿车黑色的外壳上，倒映着身后那片被“虚无”撕裂的、光怪陆离的城市夜景。
周先生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毕露。他没有回头，只是透过后视镜，看着那道由冰与火共同创造、又被自身存在所抹平的死亡通道，在现实法则的自我修复下，如同一道水中的涟漪，缓缓弥合，最终消失不见。
引擎的轰鸣是此刻唯一真实的声音。
“噗通。”
一声闷响，怀中诺亚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彻底失去了意识。他胸口的起伏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那口混杂着黑血与冰晶的呕出物，即便是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也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法则冲突后留下的不祥气息。
意识空间内，更是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海啸。
那片由古月和北冥雪共同维系的宁静之地，此刻己是满目疮痍。陆烬的灵魂之躯，那象征着焚天烈焰的赤金色光芒，己然黯淡成一缕摇曳的青烟，衰老与暮气如实体般缠绕着他，仿佛被抽走了千百年的生命。而北冥D雪，则被一层厚厚的、散发着绝对零度寒意的冰晶彻底封冻，化作了一尊沉默的、栩栩如生的冰雕。
两大神器的执掌者，为了撕开一条生路，付出了灵魂近乎燃尽的代价，双双陷入了最深度的沉睡。
“妈的……玩儿脱了……”裂风的意识波动带着一丝罕见的虚弱和后怕，他看着沉寂的陆烬和北冥雪，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感到一阵心底发寒。
“闭嘴。”墨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但那冰冷之下，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颤抖。这不是战斗，这是在用自己的本源生命，去撬动宇宙最底层的规则，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诺亚……还有他们两个，都撑不了多久。”时羽的声音里，往日的跳脱消失无踪，只剩下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他看着意识空间内，诺亚那同样变得黯淡、忽明忽暗的意识核心，心揪成了一团。
“裂风。”周先生的声音在意识空间响起，冷静得可怕，“还能动吗？”
“老板你瞧不起谁呢？本大爷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能给你把这破城市的地板掀了！”裂风强撑着精神，意识波动重新变得张扬起来，“说吧，去哪儿？只要不是天上，就没有我裂风到不了的地方！”
“城南，废弃的地下水循环系统，G-7节点。那里够深，够复杂，能最大限度地隔绝追踪。”周先生迅速给出了坐标。
“收到！”
裂风的灵魂之躯光芒一闪，他没有撕开一个巨大的传送门，那样的空间波动无异于在黑夜里点燃篝火。他的力量，此刻化作了无数根看不见的、精细入微的丝线，探出车外，与城市的地下结构连接在了一起。
下一秒，正在高速行驶的轿车，其前方的道路景象，开始发生诡异的扭曲。并非天旋地转，而是一种更底层的、如同电影剪辑般的切换。前一刻还是柏油马路，下一刻就变成了一段幽深的、布满管道的地下隧道入口。轿车没有丝毫减速，一头扎了进去，仿佛它本就应该行驶在这里。
外界的警报声、无人机的轰鸣声，瞬间被厚重的土层和水泥隔绝。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裂风闷哼一声，灵魂之躯变得透明了几分。这种对现实空间的精细篡改，对他消耗同样巨大。
“行了，暂时安全了。”他喘着气，带着一丝炫耀的口吻，“这手‘无缝衔接’怎么样？米其林级别的代驾服务。”
无人应答。
所有人的心神，都系于昏迷的诺亚和沉睡的两位同伴身上。
轿车在复杂的地下管道中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用于泄洪的废弃蓄水区。这里潮湿、阴暗，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霉菌混合的怪味。
周先生将诺亚平放在后座上，古月那散发着柔和翠绿色光芒的灵魂之躯，立刻浮现在诺亚身旁。
“我来试试。”她的声音带着疲惫，但依旧温柔而坚定。
翠绿色的生命能量，如同一股温暖的溪流，缓缓注入诺亚的身体，试图修复那因法则反噬而濒临崩溃的生机。然而，这一次，古月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
她的生命法则，在接触到诺亚的身体时，就像是溪水流淌到了烧红的烙铁上，发出了“滋滋”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一股狂暴而混乱的力量，从诺亚体内反弹出来，既有焚天烈焰的灼热，又有绝对零度的死寂。这两种力量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连生命法则都难以渗透的“混沌屏障”。
古月的灵魂之躯一阵明灭，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不行……反噬的力量太强了，己经和他自身的生命力纠缠在了一起。我强行治疗，反而会加剧冲突，让他彻底崩溃。”古月的意识波动充满了无力感。
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那不是法则反噬。不，不仅仅是法则反噬。
在诺亚的生命本源深处，在构成他“存在”的最底层概念上，似乎被烙上了一个无形的、无法被描述的印记。那个印记，就像是太阳一样，在古月的感知中，散发着一种极致的、霸道的、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它在说：我在这里。
它在对整个宇宙，对所有维度，对一切可知与不可知的存在，发出宣告：我在这里！
古月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
是那枚青铜硬币，“存在之锚”。
在刚才那场极限催动“冰火湮灭”的豪赌中，他们不仅将陆烬和北冥雪的力量推到了极限，同样也将作为法则冲突“稳定器”和“战场”的诺亚，与这枚硬币的本源法则，进行了最深度的绑定。
硬币，己经不再是诺亚身边的“一件物品”。它成了诺亚“存在”的一部分。
诺亚，成了一座行走的、人形的“灯塔”。在所有能够窥探现实法则的高维存在的眼中，他就是黑夜里最亮的篝火，是沙漠中最的甘泉。
他们无法再丢弃硬币，因为那等同于撕裂诺亚的存在本身。他们也无法再隐藏，因为诺亚本身，就是最清晰的坐标。
这个发现让古月如坠冰窟。
而这种“存在烙印”对现实的侵蚀，也开始显现。
“嘿，你们看那是什么？”时羽的意识体指着车窗外。
众人望去，只见一个被丢弃在角落的空易拉罐，晃晃悠悠地、违反了重力定律般地，从地面上漂浮了起来，在半空中转了两圈，又“啪嗒”一声掉了下去。
紧接着，周先生靠在上面的水泥墙壁，其投下的影子，开始像活物一样扭动、拉长，甚至一度脱离了墙壁的束缚，在地面上画出了一个怪异的鬼脸，然后才重新恢复正常。
现实，在诺亚的周围，变得“不稳定”了。仿佛一张被用力按住的画布，中心点无比的“真实”，而西周的一切，都因此产生了扭曲的褶皱。
“见鬼了……”裂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试图用空间之力去稳定周围，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法则，在诺亚身边变得迟钝而滞涩，像是陷入了泥潭。
就在这时，周先生口袋里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那是他提前设置好的，用于接收特定新闻推送的程序。
一条本地新闻弹了出来。
“本市西区晚间发生大规模不明原因通讯中断，据市民反映，多地出现‘集体失忆’、‘街道空间错位’及‘群体性幻觉’等异常现象，专家初步判断为……”
新闻播报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机信号再次中断。
周先生看着那条没能显示完全的新闻标题，第一次，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动摇。那双永远冷静、永远在算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为了拯救自己的儿子，似乎将整座城市，推向了灾难的深渊。
他是不是……做错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根毒刺，第一次扎进了他钢铁般的意志里。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毫无征兆地在意识空间内炸响。
是萧烬！
众人骇然回头，只见萧烬的灵魂之躯剧烈地颤抖着，代表他双眼的位置，流淌出两行黑色的、如同墨汁般的“血液”。他的七窍，都在向外逸散着混乱的、濒临失控的命运法则之力。
他强行预知了未来！在饕餮和研究院双重威胁下，在诺亚成为“存在烙印”之后，他强行窥探了这条己经被搅成一团乱麻的命运长河。
“研究院……他们……他们不是在‘控制’灾难……”萧烬的灵魂之躯几乎变得透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令所有灵魂都感到彻骨寒意的颤抖声音：
“他们……在建造一个‘笼子’……他们要……活捉神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