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微妙！武当掌门亲口提及陈默的“全性”背景，还是在这样公开的场合，用意何在？是点明身份？是试探？还是单纯陈述一个事实？
云龙道长在师父说完后，神色坦然地点点头，补充道：“确是如此。
那时候陈先生虽身处其中，却似浊水清流，气度沉凝，不似寻常全性中人那般癫狂浮躁。贫道当时便觉不凡。”
他这话既是印证师父所言，也是在某种程度上，为陈默当时的“格格不入”做了一个偏向中性的解释——并非同流合污，而是超然其外。
周蒙真人捋须微笑，眼神更加深邃，仿佛不经意地抛出了更关键的信息：“后来啊，他门下那个最跳脱、最不让人省心的小王，有次从山下回武当后，也特意跟贫道提起过你……”
他故意在这里停顿，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陈默脸上，似乎想捕捉他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
“小王？”陈默心中一动，一个身影瞬间浮现在脑海——那个总是懒洋洋、带着点玩世不恭，却又拥有着令人惊叹的奇门造诣和通透心性的武当弟子，王也！
周蒙真人捕捉到了陈默眼神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波动，心中了然，面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一丝意味深长：“是啊，就是王也那小子。
他回来说，山下遇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叫陈默。他说……”
周蒙故意拖长了音调，仿佛在回忆王也当时的语气，“太师爷，您要是有机会见到那位，可得留心点，那家伙……啧，深得很。”
“深得很”三个字，被周蒙用一种近乎模仿王也的慵懒腔调说出来，效果却出奇地凝重。
周围竖着耳朵听的大佬们，心中都是一凛。王也的“风后奇门”和其独特的眼光，在高层圈子里并非秘密。能得到他如此评价，本身就说明了陈默的不凡。
陈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王也提起过他？而且是在回武当之后？这让他立刻联想到王也离开北京后遭遇的种种麻烦，尤其是那场针对他家人、逼得他不得不再次下山的“意外”。
难道……王也回武当后提起自己，和他后续遭遇的麻烦有关联？曲彤……曜星社……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陈默的心头。他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只是对着周蒙真人和云龙道长再次抱拳，语气淡然：“周掌门，云龙道长。王也道长……过誉了。陈某不过是个漂泊之人，当不得如此评价。”
他没有否认认识王也，也没有追问王也后续的情况，只是轻描淡写地将评价归于“过誉”，姿态放得很低，却滴水不漏。
周蒙真人深深地看了陈默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灵魂深处。
他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提故人旧事：“呵呵，年轻人谦虚是好事。元辰师侄说得对，你们年轻人是该多走动。”
老天师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适时地将话题引开，指向下一位：“来来，陈小友，这位是唐门门长，唐新前辈。”
唐新，这位以丹噬震慑天下的老者，身形瘦削，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他对着陈默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并未多言。
倒是他身后站着的唐文龙，上前一步，对着陈默拱手，姿态沉稳有礼：“唐门唐文龙，见过陈先生。”
他身边那位看起来颇为机灵跳脱的唐陶淘，也好奇地打量着陈默，跟着行了一礼。
“这位是白云观的刘兴扬道长，全真一脉的高功……”老天师继续介绍。
陈默一一见礼，态度始终不卑不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各派掌门和核心弟子的不同目光：武当周蒙的审视与试探，唐新的沉默与疏离，全真刘兴扬的平和与观察，以及年轻一辈如唐文龙的沉稳、风星潼的单纯好奇、张元辰的沉稳认同……
当介绍到天下会风正豪时，气氛又变得有些不同。
风正豪脸上洋溢着热情洋溢的笑容，主动伸出手：“陈先生！距离上次阔别仅仅月余！今日再见，气势更胜往昔！”
他的热情显得有些夸张，带着商人特有的圆滑和目的性。他身后的风沙燕，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在陈默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战意。风星潼则显得友善许多，对着陈默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陈哥，好久不见。”
“风会长过奖。”陈默与他握了握手，一触即分，语气平淡，并未被对方的热情所感染。
一圈介绍下来，陈默算是正式在异人界最高层面的“舞台”上亮了相。老天师的背书，武当掌门提及王也的“深得很”，加上他自身那股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气场，让在场所有大佬都将他列入了必须高度关注、甚至忌惮的名单。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却带着明显不满和怨气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表面和谐的交流氛围。
“哼！好一个收缘大会！好一个不再抓捕全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如虎脸色铁青，大步走了过来。他身边只跟着寥寥两三个散修，与风正豪身后逐渐壮大的队伍形成鲜明对比。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陈默和丁島安，最终落在丁島安手中那颗黄宁的头颅上，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求真会完了，黄宁死了，这仇怨是了了！可我那恩师柴言，他死得不明不白！”
那如虎的声音如同闷雷，在篝火旁炸响，“几个月前从纳森回国的路上，被人暗算致死的！陈默！丁島安！这事，你们全性是不是该给个交代？！是不是你们的人干的？！”
柴言之死！这个重磅消息被那如虎在此时抛出，如同在刚刚稍有平复的湖水中又投入了一颗巨石！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再次聚焦到陈默和丁島安身上，充满了惊疑、审视和一丝看热闹的意味。
连老天师和几位掌门的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风正豪眼中精光一闪，牧由在阴影中迅速掏出了笔记本。
丁島安脸色一变，提着黄宁头颅的手猛地攥紧，骨节发白。他下意识地看向陈默。
陈默缓缓转身，正面迎向那如虎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如同无波的古井，但在这平静之下，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开始悄然弥漫开来，让篝火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篝火的噼啪声和夜风的呜咽：
“柴言死了？”
“何时？何地？被何人所杀？”
“证据呢？”
三个问题，如同三柄冰冷的铁锤，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没有辩解，没有推诿，只有最首接、最冰冷的质问。那如虎的气势不由得为之一滞。
草原的夜风，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寒冷刺骨。篝火摇曳不定，将众人脸上变幻的神情映照得如同鬼魅。
刚刚因为老天师引荐而稍显缓和的局面，瞬间被那如虎的质问和柴言的死讯再次拉入紧张与猜疑的漩涡。
陈默站在风暴的中心，面对着那如虎的怒火和全场探究的目光，如同一块亘古不变的礁石。
他其实不需要答案，一个关于柴言之死的、清晰的答案，早己在他心里，至于如何回答。
这不仅关乎那如虎的愤怒，更关乎这场收缘大会之后，全性转型之路能否真正平稳启航。
锡林郭勒草原的夜，还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