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沈家老宅,沉水阁。
佛香袅袅,却驱不散室内的冰冷。沈鸿儒闭目捻着新换的紫檀佛珠,脸上看不出喜怒。宋清澜坐在下首,姿态端庄,妆容精致,眼神却如同淬了冰的琉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聿修把云顶围成了铁桶?”沈老爷子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是。”宋清澜的声音平静无波,“连我派去送点心意的人,都被他的人拦下,东西被当作毒物送去检验了。”她的话语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一丝冰冷的讽刺,“父亲,您看看,他现在为了那个女人,连基本的孝道和家族的体面都不顾了!云顶是什么地方?是沈家的产业!不是他沈聿修的独立王国!更不是那个来历不明女人和她孩子的禁脔!”
沈鸿儒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来历不明?孩子身上流的,是聿修的血,是沈家的血。”
“血统重要,但母亲的身份和教养更重要!”宋清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那个女人!林溪!您知道她精神状况有多糟糕吗?产后抑郁!需要靠药物维持!这样的人,怎么能做沈家未来继承人的母亲?怎么能承担起教育沈家下一代的重任?!聿修被她迷了心窍,难道您也要眼睁睁看着我们沈家的根基,毁在一个精神不稳定、出身不堪的女人手里吗?!”
“够了!”沈鸿儒猛地一拍扶手,佛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浑浊的眼睛里射出锐利的光芒,盯着宋清澜,“清澜!注意你的言辞!林溪是聿修的妻子,是星澜的母亲!这是既定事实!”
“既定事实?”宋清澜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父亲,如果这个‘既定事实’本身,就是建立在欺骗和算计之上呢?”
沈鸿儒目光一凝:“你什么意思?”
宋清澜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冰冷:“您以为聿修当初为什么那么‘巧’地出现在那个影视城?为什么那么‘巧’地看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龙套演员?又为什么那么‘快’地不惜一切代价把她弄到手?”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沈老爷子骤然变得凝重的脸色,一字一句,如同投下巨石:
“因为‘云砚’!因为林溪就是那个价值连城、版权被无数资本觊觎的神秘作家‘云砚’!”
“聿修从一开始接近她,就不是因为什么感情!而是因为他看中了‘云砚’这个IP的巨大商业价值!他想把‘云砚’彻底绑在‘星河影业’的战车上!那个孩子……不过是计划外的产物,是他用来彻底拴住林溪、让她无法挣脱的筹码罢了!”
“什么?!”沈鸿儒手中的佛珠猛地一顿,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死死盯着宋清澜,“证据呢?!”
宋清澜从手包里拿出一份薄薄的、却显得异常沉重的文件,推到沈老爷子面前:“这是聿修早期动用‘深海’资源调查林溪背景的加密档案摘要。上面清楚记录了他对‘云砚’身份的确证时间,以及他对《星尘低语》版权价值的评估报告……远在他对林溪表现出任何‘感情’之前!”
“还有,”她补充道,声音如同毒液,“您以为他为什么那么‘巧’地在顾承屿最疯狂的时候出现,上演‘英雄救美’?因为顾承屿那个蠢货,也发现了林溪是‘云砚’!聿修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鸿儒颤抖着手拿起那份文件摘要,目光扫过上面冰冷的文字和精确的时间戳。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对孙子最后一丝“为情所困”的幻想上!商业评估!IP价值!时间点!一切都指向一个冰冷的事实——沈聿修最初的动机,绝非纯粹!
巨大的失望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瞬间席卷了这位沈家的定海神针!他原以为孙子只是手段强势了些,对林溪是动了真情。却没想到,这所谓的“真情”,从一开始就裹挟着如此赤裸裸的商业算计!甚至那个被寄予厚望的重孙星澜……也可能只是这场精心算计中,一个意外的、却被他利用到极致的棋子?!
“混账东西!”沈鸿儒猛地将文件摔在桌上,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他引以为傲的继承人,竟然将沈家的血脉传承,也当作了一场商业并购的筹码?!
宋清澜看着老爷子盛怒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冰冷光芒。她添上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带着痛心疾首的悲悯:
“父亲,您想想,如果林溪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她视为救命稻草、甚至可能开始产生依赖的男人,最初接近她的目的如此不堪……她那样精神状态的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来?星澜……又会面临什么?”
“聿修他被巨大的利益和掌控欲蒙蔽了双眼!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所谓的改变,所谓的‘港湾’,不过是因为他还没得到‘云砚’的全部版权!他还在演!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一个IP,把沈家的血脉和声誉都拖入深渊啊!”
沉水阁内,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开来。佛香依旧袅袅,却再也无法带来半分宁静。沈鸿儒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脸上的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失望、愤怒、以及对家族未来的巨大担忧,在他心中激烈冲撞。
宋清澜静静地坐着,等待着。她知道,这把火,己经足够旺了。这把名为“真相”的淬毒匕首,己经精准地递到了老爷子手中。这把刀,最终会刺向谁?是执迷不悟的沈聿修?还是那个搅动风云的“云砚”林溪?亦或是……那个无辜的、却注定成为风暴中心的孩子——沈星澜?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一场由至亲之人点燃的、首指沈聿修和林溪关系核心的滔天风暴,己在沈家权力的最中心,悄然成型。而刚刚在云顶获得一丝喘息、尝试着靠近的两人,对此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