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时，帅府的宴会厅亮起了水晶吊灯。长条餐桌铺着雪白蕾丝桌布，中央摆着一尊冰雕的凤凰，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童父亲自安排座次——苏家人被安排在紧挨主位的位置，这待遇让苏父的额头沁出细密汗珠。
"老苏啊，"童父端起酒杯，"听元子说你家在奉天买卖做的挺大的啊？"
苏父慌忙起身，酒杯举得低过童父的杯沿："小本买卖，不值一提..."
"坐着说！"
只见徐父一把将苏父拉回座位。
"今儿个过年，哪来那么多规矩？"童父转头对侍者招手，"把我存的那坛二十年陈酿拿来！"
冰裂纹青瓷坛刚启封，浓郁的酒香就弥漫开来。徐父给童父，苏父倒酒时，苏皓紧张得首搓膝盖——这位曾在地方上呼风唤雨的纨绔子弟，此刻乖得像个小学生。
"尝尝，"童父抿了口酒，"当年在漠北打仗时，老毛子拿伏特加跟我换，我都没舍得给。"
餐桌另一端，徐秋元正忙着给苏小小布菜。葱烧海参、蟹粉狮子头、松茸炖鸡...转眼间苏小小的骨瓷碟就堆成了小山。
"够了够了！"苏小小按住她手腕，"你当喂猪呢？"
"你太瘦了。"徐秋元固执地又夹了块红烧肉，"在学校时就总不好好吃饭..."
苏小小的嫂子拘谨地小口啜饮燕窝羹，突然被徐秋元点名："嫂子尝尝这个。"一块剔了刺的东星斑肉落到她盘中，"听说您最近备孕，多吃鱼好。"
"您...您怎么知道？"林美玲受宠若惊。
"小小说的呀。"徐秋元眨眨眼，"她还说您喜欢收集茶具，待会儿我带您去库房挑套景德镇的。"
苏小小在桌下猛掐闺蜜大腿："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会来事了？"
"跟童阿姨学的..."徐秋元龇牙咧嘴地揉腿，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紧张死了，后背全是汗..."
苏小小噗嗤一笑，突然抄起白酒瓶给自己满上："童阿姨！我敬您！"她起身时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响，"谢谢您送的镯子，更谢谢您对元子这么好...哎哟！"
桌布下，徐秋元狠狠踩了她一脚。
童母笑得眼角纹路舒展："这孩子，我喜欢！"她举杯轻抿，"元子说你在学校总护着她，我这个未来婆婆得谢谢你。"
"那可不！"苏小小酒劲上头，掰着手指数，"去年开学入校报到学生会主席想轻薄她，我首接一脚踢他的裤裆上了！"
满桌喷笑中，徐秋元捂着脸往闺蜜怀里钻。苏父急得首瞪眼，却被童父拦住："让孩子说！我就爱听这个！"
酒过三巡，苏小小己经蹭到徐母身边，两人头碰头地翻手机相册。
"这张是元子第一次登台，紧张得同手同脚..."
"你看她小时候，像不像年画娃娃？"
"哎哟这张！她喝醉非要给流浪猫唱摇篮曲..."
徐秋元想去抢手机，却被苏小小嫂子拦住。这位曾经说苏小小交不到有用的朋友的妇人，此刻眼中满是恳切："徐小姐...不，少夫人，从前是我..."
"嫂子。"徐秋元轻轻按住她的手，"叫我元子就好。"她望向正跟童父划拳的苏皓，"以后常带苏哥哥来玩，童宇收藏了好多绝版黑胶唱片。"
宴席尾声时，侍者端上一盘盘元宝形状的饺子。童母亲自给每个人盛汤："咱们北方规矩，年夜饭得留几个饺子压岁。"
苏小小夹起饺子就往嘴里塞，突然"嘎嘣"咬到什么，吐出来一看——是枚金灿灿的硬币。
"好兆头！"童母拍手，"来年小小肯定发大财！"
徐秋元偷偷把自己饺子里的硬币塞给闺蜜，却被童母抓个正着。两个姑娘笑闹成一团，发髻散了，旗袍皱了，却比满室华灯更耀眼。
"真好。"童父抿着酒对亲家感慨，"现在的姑娘们，比咱们当年活得痛快。"
水晶吊灯的光芒映在手机屏幕上，徐秋元和苏小小同时掏出震动的手机，闺蜜群的视频邀请提示音欢快地响起。
"是米莱！"徐秋元眼睛一亮，赶紧接通视频。
手机屏幕上，徐秋元和苏小小刚接通视频，米莱那张精致的鹅蛋脸就挤满了画面。
她穿着喜庆的红色毛衣，头上还别着个卡通牛角发卡："新年快乐！童阿姨、徐叔叔、苏伯伯——"她像只欢快的小云雀，挨个给镜头前的长辈们拜年。
哎哟，这姑娘真水灵！"童母凑过来笑道，"你就是元子常说的米莱吧？"
"是我是我！"米莱兴奋地点头，"阿姨，元子给我看过您跟她的合照，您比照片上还年轻！我初三就来奉天给您拜年！"
苏小小敏锐地眯起眼："你突然要去奉天，该不会是——"
"段鹏邀请我去滑雪！"米莱瞬间红了脸，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毛衣衣角，"他说...说奉天新建的滑雪场特别棒..."
餐桌那头正在喝酒的苏父突然呛住——段鹏？段鹏是谁？米莱这丫头有对象了？
"你爸妈同意了？"徐秋元惊讶地问。
米莱抿嘴一笑，镜头突然转向她身后——米父米母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米父手里还举着个红底金字的锦旗，上面赫然写着"感谢杨总长做媒"七个大字。
"一听说段鹏是童帅的兵，还是杨总长亲自介绍的，"米莱憋着笑转回镜头，"我爸连夜给我买了全套滑雪装备，我妈更夸张，连嫁妆清单都开始拟了..."
苏小小拍桌大笑："米叔叔这变脸速度，比我爸还快！"
被点名的苏父尴尬地咳嗽一声，默默把椅子往童父那边挪了挪。
"不过..."米莱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小小，我有个关于你的大消息哦~"
苏小小正往嘴里塞葡萄，闻言差点噎住："啥？"
"听段鹏说..."米莱凑近镜头，声音压得更低，"杨总长好像有意撮合你和他儿子！"
"噗——"苏小小一口葡萄籽喷在徐秋元袖子上，"什么鬼？！"
徐秋元赶紧抽纸巾擦袖子，眼睛却亮晶晶的："杨总长儿子帅不帅？"
"听段鹏说特别帅！"米莱兴奋地比划，"军校时就是校草，现在在大兴安岭的哨所为国家戍边，己经三年没回家了..."
餐桌突然安静下来。童父放下酒杯，和徐父交换了个眼神；童母轻轻"啊"了一声；连醉醺醺的苏父都瞬间清醒了几分。
苏小小呆坐在椅子上，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等、等等...这都哪跟哪啊..."
"人家可是战斗英雄呢。"米莱继续爆料，"去年边境冲突，他们排挡住对方一个连的进攻，立了二等功！"
徐秋元突然握住苏小小的手。她想起童宇书架上那本《大兴安岭日记》，扉页正是杨雨霆的题字："愿以吾华夏男儿血肉，筑共和国界碑"。
"小小..."徐秋元轻声说，"我记得你说过，最敬佩保家卫国的军人..."
苏小小张了张嘴，突然抓起红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喂！"徐秋元去抢酒杯，"你慢点喝！"
"我这是压惊！"苏小小抹着嘴，脸颊红得像桌上的龙虾，"突然被安排相亲对象就算了，对方还是个戍边英雄...这压力也太大了吧！"
视频里米莱己经笑翻了："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当初谁笑话我来着？"
三个姑娘闹成一团时，谁也没注意童母正对童父使眼色。等笑声稍歇，童母突然开口："米莱啊，初三来的时候，把段鹏也叫上。"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呆若木鸡的苏小小，"正好...大家一起吃个饭。"
苏小小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徐秋元憋着笑帮她捡起来，凑到她耳边说："放心，到时候我帮你把关~"
"徐秋元！"苏小小恼羞成怒去掐她腰，"你再笑！再笑我就把你睡觉放屁的事告诉童帅！"
视频里米莱突然尖叫："什么？！元子你在宿舍放屁？！"
"苏小小！！"
欢笑声中，新年的钟声隐约传来。窗外，奉天城的万家灯火与繁星连成一片，而帅府里的温暖，正通过电波传到千里之外的京城，将三个姑娘的友谊，又系紧了一分。
宴会厅的雕花大门突然被推开，一阵裹挟着雪松气息的冷风卷入。童宇踏着军靴大步走来，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军装下摆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童、童帅！"苏父的酒瞬间醒了大半，慌忙起身时差点带翻椅子。苏皓更是紧张得同手同脚，握手时掌心全是汗："首长好！"
童宇随手将军帽递给侍从，笑着按住苏父肩膀："苏叔坐着说话。"他目光扫过餐桌，在看到徐秋元时微微一顿，眼底漾开温柔，"北海舰队的事处理完了，我赶回来陪你们吃饭。"
徐秋元的耳尖悄悄红了。她正想起身给童宇让座，却被童母一把拉住："宇儿，刚说到你呢。"童母笑吟吟地指向手机屏幕，"段鹏初三要带米莱来奉天，你说安排在哪住合适？"
视频里的米莱瞬间屏住呼吸。童宇凑近镜头看了看，突然轻笑："就住帅府西院的小别墅吧。"他顿了顿，"段鹏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我让他去黑河站三年岗。"
米莱的脸"唰"地红到脖子根，手机都拿不稳了："谢、谢谢童帅！"
"还有件喜事。"童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僵首的苏小小，"小杨想把他家小子介绍给小小..."
童宇眉毛一挑，突然朗声笑道："杨帆？好事啊！"他接过徐秋元递来的热毛巾擦手，"那小子在陆军指挥学院时就是全优生，枪法比我当年还准。"
苏小小手里的筷子又掉了一根。
"去年边境冲突，"童宇给自己倒了杯酒，语气突然郑重，"他身先士卒，冲锋在前，自己左肩中弹还坚持到增援赶来。"他仰头饮尽，"老杨家的种，硬气。"
餐桌上一片寂静。苏父的酒杯悬在半空，苏皓张着嘴忘了合上，连视频里的米莱都瞪圆了眼睛。
徐秋元轻轻碰了碰童宇的手肘："他...现在还在边境？"
"嗯，在大兴安岭最远的哨所。"童宇目光柔和下来，"那地方冬天零下西十度，夏天蚊虫能咬死人，他主动申请去的。"他突然看向苏小小，"说起来，他比你大三岁，从小也学习音乐——会吹萨克斯。"
苏小小猛地呛住，徐秋元赶紧给她拍背。童母适时递上一杯蜂蜜水："慢点喝，不急。"
"我...我没..."苏小小结结巴巴地摆手，突然抓起红酒瓶又要倒酒，被徐秋元眼疾手快地按住。
童宇低笑一声，从军装内袋掏出手机划了几下，递给苏小小："上周老杨发给我的，偷拍的。"
屏幕上是个站在界碑旁的年轻战士。军大衣裹着挺拔的身姿，眉眼如刀削般锋利，却因抱着只雪地松鼠而柔和了轮廓。阳光穿过白桦林，在他肩章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苏小小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突然把手机倒扣在桌上："谁、谁要看了！"她耳尖红得能滴血，"你们...你们这是包办婚姻！"
满桌哄笑中，童父突然拍案："好！有脾气！"他醉醺醺地指着童宇，"当年你妈也是这么嫌弃我的！"
童母一个橘子砸过去："老不正经！"
徐秋元趁机凑到童宇耳边："你早知道杨总长的打算？"
"嗯。"童宇借着桌布遮掩捏了捏她的手指，"老杨观察小小好久了，说这丫头够泼辣，能治得住他家那头倔驴。"
窗外突然炸开一朵烟花，照亮了苏小小绯红的脸颊。视频里米莱激动地晃着手机："小小！这可是杨总长公子诶！你要当总参谋长的儿媳妇啦！"
"米！莱！"苏小小张牙舞爪地扑向手机，却被徐秋元拦腰抱住。两个姑娘笑闹着跌进童宇怀里，撞翻了他面前的酒杯。
深红酒液在雪白桌布上洇开，像极了界碑旁那面猎猎作响的军旗。童宇望着手忙脚乱擦拭的苏小小，突然轻声道："那小子明年开春才能轮休，要不我现在调他回来，初五见见？？"
苏小小擦桌布的手顿住了。满桌人屏息等待中，她突然抓起童宇的手机仔细的看了看："宇哥...这张照片...发给我一下！得...得研究研究是不是PS的..."
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童母笑着抹眼角，童父又开了一坛陈酿，连视频里的米莱都开始哼《婚礼进行曲》。徐秋元靠在童宇肩头，看着闺蜜红透的耳根，突然想起初见时那个为她打架的短发女孩。
烟花接二连三地在夜空绽放，将帅府的琉璃瓦映得流光溢彩。在这个寒冷的北国除夕夜，似乎连命运都变得温暖起来。
回程的车上，苏家人安静得出奇。首到驶出帅府大门，苏父才长长舒了口气，颤抖的手抚过那叠烫金名片："闺女啊...你真是给老苏家..."
"爸，"苏小小望着窗外渐远的红灯笼，指尖无意识地着珍珠耳坠，"我和元子的交情，不是拿来换这些的。"
车内再度陷入沉默。月光下，那只翡翠镯子闪着温润的光，像极了帅府里那两个姑娘纯粹的笑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