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央音乐学院女生宿舍。
电视机里传来新闻联播熟悉的开场曲,徐秋元蜷缩在公共休息室的沙发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抱枕的流苏。屏幕上,童宇一身戎装站在许立山身侧,正在参加新政府成立典礼。
"...即日起,临时政府正式更名为华夏人民共和国..."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回荡在休息室,"...许立山同志任国家领导人;童宇同志任华夏陆海空三军总司令..."
镜头切换到南海大院的正门,那扇曾经只在教科书上出现过的朱红大门缓缓开启。徐秋元的目光停留在童宇的侧脸上——他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秋元,总司令你认识吧?"同寝室的女生凑过来,语气里带着刻意的亲热,"听说他上次特意来听你弹琴?"
徐秋元放下抱枕,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看错了,不认识。"
走出宿舍楼,初冬的风刮在脸上有些刺痛。校园里到处张贴着新政府成立的宣传海报,童宇的军装照被印得格外醒目。徐秋元拉高围巾遮住半张脸,快步向琴房走去。
路上不断有人投来探究的目光。自从童宇那次突访琴房后,整个音乐学院都在猜他们的关系。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更多是想通过她攀关系的。
琴房307,她的专属练习室——这是校方特别安排的,连教授都没这待遇。徐秋元锁上门,掀开琴盖,十指重重砸在琴键上。《革命练习曲》的旋律如暴风雨般倾泻而出,她的手指比以往更加用力,仿佛要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在这架斯坦威上。
弹到一半,手机震动起来。苏小小的消息跳出来:【你男人又上头条了!这次是视察38军!帅炸了!!!】后面跟着三个爱心表情。
徐秋元没回复,继续弹琴。上次联系是什么时候?对了,是一个月前那两只烤鸭,装在精致的食盒里,附着一张字条:"记得按时吃饭。——童宇"
字迹刚劲有力,像他的人一样。食盒现在还放在她宿舍床底下,空了但没扔。
琴声越来越激烈,首到一段高难度指法被她弹错三个音。徐秋元猛地合上琴盖,胸口剧烈起伏。窗外,一片枯黄的梧桐叶贴在玻璃上,又被风吹走。
......
徐家别墅,傍晚。
"徐总,这是城南项目的合同,请您过目..."
"徐老板,犬子今年大学毕业,您看能不能..."
"老徐啊,咱们多少年交情了,这次招标..."
客厅里人声鼎沸,徐父端着茶杯,满面红光地应付着各路访客。徐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原本做药材生意的徐家,现在连地产、金融的邀约都接踵而至。
"各位各位,慢慢说..."徐父抬手示意,"童司令日理万机,咱们这些小事就不麻烦他了..."
话是这么说,但谁都知道徐家如今在京城的分量。餐厅里,徐母看着满桌的礼品发愁——茅台、金条、名表...甚至还有一套西山别墅的钥匙。
"秋元什么时候回来?"徐母问保姆,"这周末童司令要来吃饭,得提前准备。"
保姆支支吾吾:"小姐说...说这周住学校,要准备比赛..."
徐母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拨通女儿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妈,我在练琴。"徐秋元的声音有些喘。
"周末童宇要来家里吃饭,你..."
"我知道,新闻上看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翻谱子的声音,"我会准时回去的。"
徐母听出女儿话里的冷淡,压低声音:"秋元,你别任性。童宇现在是什么身份?能记得这门亲事己经..."
"妈!"徐秋元打断她,"我在练琴,回去再说。"
电话挂断了。徐母看着黑下去的屏幕,又看了看客厅里觥筹交错的场面,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她悄悄走进厨房,从抽屉深处摸出一张照片——那是十八岁的徐秋元在校园艺术节上弹钢琴的样子,笑容灿烂得像是能融化冰雪。
......
夜色渐深,徐秋元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校园里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路过的学生指指点点,她都假装没看见。
宿舍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踱步。
"小小?"徐秋元惊讶地叫道。
苏小小飞奔过来,一把抱住她:"我想死你了!你这半个月怎么都不回我消息!"
徐秋元任由闺蜜抱着,鼻尖发酸。自从成为"总司令未婚妻",她连个能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走,请你吃宵夜!"苏小小拉着她就往外走,"西门新开了家烧烤摊,可香了!"
两个女孩像从前一样溜出校门,坐在塑料凳上啃烤串。苏小小满嘴油光,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真的,你跟童宇到底怎么样了?"
徐秋元戳着盘子里的烤茄子:"就那样呗。"
"他都没来找过你?"
"忙着建国呢。"徐秋元自嘲地笑了笑,"每天新闻联播都能看见他,比见面还准时。"
苏小小突然压低声音:"我听说...好多名媛都在打听他,还有人说总司令是不婚主义..."
"啪!"徐秋元的筷子断了。她盯着断成两截的一次性筷子,轻声说:"随便吧。"
夜风吹拂着两个女孩的发梢,带着烧烤摊的烟火气。苏小小看着闺蜜平静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个活泼爱笑的徐秋元好像和这个冬天一起,慢慢冻结了。
"秋元,"她难得正经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童宇真的不娶你了,你会难过吗?"
徐秋元望着远处中轴线上的霓虹灯,那是新政府大楼的方向。许久,她才开口:"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娶我仅是因为尽孝,而不是..."她没说完,只是摇了摇头。
回宿舍的路上,徐秋元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周六下午三点,派车接你。准备《革命练习曲》。——Y】
她盯着那个简短的"Y",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是"宇"的缩写吗?
苏小小凑过来一看,立刻尖叫出声:"啊啊啊!是他!肯定是他!"她摇晃着徐秋元的肩膀,"快说!你们约在哪?南海大院吗?"
徐秋元把手机捂在胸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顽强的枯叶终于从枝头飘落,为这个漫长的秋天画上句点。
宿舍熄灯后,徐秋元蜷缩在被窝里,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脸上。那条署名"Y"的短信己经被她反复看了十几遍,每个标点符号都刻进了脑子里。
"准备《革命练习曲》..."她轻声念着,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苏小小在上铺翻了个身:"打啊!万一是骗子呢?"
"哪有骗子敢冒充他..."徐秋元咬了咬下唇,走到楼梯间终于按下拨打键。
电话接通得很快,快到让她措手不及。
"您好,总司令办公室。"一个干练的男声传来,背景音里有隐约的文件翻页声。
徐秋元愣住了。这不是童宇的声音。
"请问您是?"对方继续问道,语气恭敬而不失警惕。
"我...我是徐秋元。"她下意识抓紧了衣角,"请问...这是童宇的电话吗?"
电话那头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即声音热情起来:"徐小姐!我是方明,是中央秘书局的秘书长。首长正在开会,您是有什么急事吗?我一会可以帮您转达。"
徐秋元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凌晨十一点半,他还在开会?
"方秘书...他吃过饭了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问题听起来多傻啊。
方秘书似乎也愣了一下:"这个...首长午饭都还没用,最近政治局扩大会议比较多。"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需要我提醒首长回电吗?"
"不用了!"徐秋元急忙拒绝,又觉得语气太生硬,小声补充,"我就是...确认一下周六的安排。"
"周六下午三点,车会准时到音乐学院西门接您。"方秘书回答得滴水不漏,"需要准备钢琴的话请提前告知,我们可以协调国家大剧院..."
"不用了这么麻烦了,我不挑琴的。"徐秋元把脸埋进手心里,突然觉得这通电话索然无味。
"徐小姐,"方秘书的声音突然压低,"总司令的电话一般都是我来接,您如果有要紧事可以首接打这个号码。"他意味深长地补充,"有些事情不需要首长出面,您有什么小事要办可以随时通知我。"
"我知道了,谢谢方秘书。"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您可别客气,"方秘书的语气近乎殷勤,"以后需要我的地方,您随时吩咐。"
挂断电话后,徐秋元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发呆。苏小小探出头:"怎么样?他说什么了?"
"他没接。"徐秋元把手机扔到一边,"在开会。"
"哇,这么晚还开会?"苏小小咂舌,"当总司令也太累了吧..."
徐秋元没说话,转身面朝墙壁。她想起父亲最近接不完的应酬,母亲收不完的礼品,还有学校里那些突然对她嘘寒问暖的教授...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而他甚至忙得没空吃午饭。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徐秋元一把抓过来,是条短信:【刚散会。周六见。——Y】
简短的六个字,却让她胸口那股莫名的闷气瞬间消散。她盯着那个"Y"看了好久,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仿佛能触碰到发信人疲惫却依然锋利的轮廓。
"他说什么了?"苏小小八卦地追问。
徐秋元把手机捂在胸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说...周六见。"
窗外,一弯新月悄然爬上枝头,洒下清冷的光。
而周六下午三点,她将亲自踏入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