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剜月潭的水面凝着一层薄冰,倒映的血月被陆昭然踏碎的涟漪绞成猩红碎鳞。他踉跄跪倒在潭边,右臂妖纹如活蛇般钻出皮肤,青黑脉络缠上肩颈,每一次搏动都撕扯着经脉。冰魄莲的幽光在潭心明灭——那是唯一能压制妖纹反噬的灵物,也是玄微子卦象中“荧惑守心”命局的破局之钥。
“撑住……”云青崖的白绫在朔风中猎猎作响,她指尖按在古琴“渡劫”的宫弦上,琴腹内三尺青锋嗡鸣不止,“潭底有东西盯着我们。”
话音未落,冰面骤裂!
十丈长的虬褫破冰而出,鳞片摩擦声刮得人耳膜生疼。这上古妖兽形似巨蟒,额生独角,獠牙滴落的毒液将冰面蚀出焦黑孔洞——正是《山海经》所载“遇之则大凶”的守潭恶兽。
“退后!”陆昭然厉喝。
妖纹暴走让他左眼金瞳燃起烈焰,视野中虬褫七寸处浮现一道血线——那是鳞甲唯一的缝隙。断水刀挟着腥风劈斩,刀刃撞上鳞片的刹那迸出刺目火星!
虬褫吃痛狂吼,长尾扫向云青崖。她足尖轻点潭面,琴弦震出裂帛之音:“商调·碎玉!”
音波凝成冰锥贯入虬褫左目,妖兽痛极翻滚,毒血喷溅如雨。一滴毒液擦过陆昭然手背,皮肤瞬间溃烂见骨。
“你的手……”云青崖旋身落在他身侧。
“死不了!”陆昭然撕下衣襟裹住伤口,金瞳死死锁住虬褫逆鳞,“帮我撑三息!”
话音未落,人己如离弦之箭射向潭心!
虬褫独目凶光暴涨,张口咬向陆昭然后心。云青崖五指划过琴腹,琴中剑铮然出鞘!
“诛仙剑意·破妄!”
白绫无风自落,覆眼之下剑气冲霄。潭水被剑势劈开巨壑,虬褫半片头颅轰然炸裂。
陆昭然趁机扑入潭心,冰魄莲近在咫尺。指尖触及花瓣的刹那,潭底淤泥突然翻涌——
一具青铜命盘托着莲根浮出水面!盘面刻满星斗,中央凹陷处嵌着半枚染血的玉珏,竟与陆昭然怀中的血玉严丝合缝。
“母亲的信物……”他怔然抚过玉珏。当年柳七娘在奈何桥畔将这半枚血玉塞进襁褓,此刻它却在千里之外的寒潭底与命盘共鸣。
妖纹骤然灼烫!青铜命盘疯狂旋转,盘面星轨化作血色丝线扎入陆昭然右臂。剧痛中无数画面冲进脑海:
· 银面具女子在黄泉渡口摘下引魂灯,灯焰里映出与自己相似的金瞳;
· 青云剑派禁地深处,相柳分魂啃噬着修士金丹;
· 燃烧的《玄都玉京策》残页上,“烛龙吞月”西字正渗出鲜血……
“快松手!”云青崖的惊呼被狂风吞没。
命盘吸饱妖血,潭底忽然亮起纵横交错的湛蓝光路——正是玄微子提过的“九狱封魔阵”!阵眼处,冰层封着一具玄铁锁链缠身的魔躯,心口插着半截龙角。
“原来如此……”陆昭然盯着阵中魔躯,嘶声大笑,“所谓冰魄莲镇压妖纹,根本是谎言!”
血玉与命盘融合的刹那,真相剖白于心:剜月潭实为囚禁魔尊沧溟残魂的牢狱,而冰魄莲正是以魔血浇灌的阵眼之花。历代守潭人皆需身负烛龙血脉,以自身为饵诱使寻药者献祭!
虬褫残尸突然爆开,血肉凝成新的蛇首咬向云青崖。她横剑格挡,诛仙剑气却猛地滞涩——白绫覆眼处渗出两道血痕!
“剑意反噬?”陆昭然目眦欲裂。
他挥刀斩断连接命盘的妖纹血丝,扑向云青崖。青铜命盘却在此刻彻底崩碎,魔尊心口的龙角“咔嚓”裂开!
“五百年了……”深渊里响起沙哑的低语。
冰层下的魔尊残魂霍然睁眼,金瞳隔着百丈寒潭与陆昭然对视。这一眼贯穿时空,陆昭然右臂妖纹腾起黑焰,左眼竟浮现出与魔尊同样的重瞳!
“小心身后!”云青崖的警告晚了一步。
崩飞的命盘碎片中,一枚青铜钥匙刺入陆昭然后心——正是玄微子占卜时所用的“复刻匙”。鲜血喷上潭面刹那,血月之光突然聚成光柱,将两人吞没!
光柱消散时,剜月潭己恢复死寂。
冰魄莲凋零处,青铜命盘残骸拼成一句谶言:“鹤别空山,烬骨成书。”潭边石上赫然多了一行剑刻新痕,字迹凌厉如云青崖的手笔——
“魔醒之日,重逢之时”
百里外荒野中,陆昭然从昏迷中惊醒。
怀中血玉滚烫如烙铁,玉中浮现出母亲柳七娘的虚影,她引魂灯所指处,正是黄泉渡口的血色月轮。而他身旁的雪地上,静静躺着云青崖断裂的白绫,绫面沾着金红交织的血迹,似龙瞳,亦似魔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