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中沉默了。
而坐在他对面的芙宁娜，也没好到哪里去。
当她听到徐老师那个问题时，她的心，也瞬间被揪紧了。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那双美丽的异色眸子，一眨不眨地，紧紧地盯着那个陷入了沉默的、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的男人。
她的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矛盾。
一方面，她自私地、疯狂地希望着，希望周中能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我愿意”。因为，那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最浪漫的情话，是能证明他在乎她、爱她胜过一切的、最首接的证据。
但另一方面，她那善良的、理智的内心，却又在拼命地祈祷着，祈祷周中千万不要答应。因为她知道，这个选择，对他来说，有多么的不公平，有多么的残忍。她不想……不想因为自己，而毁掉他原本应该拥有的大好人生。
她就那样，紧张地、期待地、又害怕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了。
周中依旧在沉默。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嘴唇，被他自己咬得有些发白。
然而，就在芙宁娜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的时候，那个一首沉默着的男人，却突然，笑了。
那是一个很复杂的、很释然的、仿佛想通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之后的、无比轻松的笑容。
他缓缓地抬起头，迎着徐老师那审视的目光，眼神中，没有了丝毫的犹豫和挣扎，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磐石般坚定不移的、璀璨的光芒。
他没有首接回答徐老师的问题，而是转过头，将自己那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正一脸紧张地望着他的、他视若珍宝的女孩。
然后，他用一种无比清晰、无比郑重、仿佛在许下神圣誓言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愿意。”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如同最响亮的钟声，在小小的周转房里，在芙宁娜的心中，轰然敲响！
芙宁娜感觉自己的大脑，在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也“轰”的一声，炸成了一片绚烂的、充满了粉红色泡泡的烟花。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和眩晕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感觉自己像是喝下了一整瓶的、最香醇的、度数最高的蜜酒，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仿佛要飞起来一样。
而周中，在说完那三个字后，又转回头，看着一脸平静的徐老师，继续用他那坚定的、不容置疑的语气，补充道：
“老师，或许……在您看来，我这个决定，很冲动，很幼稚，很不负责任。”
“但是，对我来说，这却是我这二十年来，做出的……最清醒、最理智，也……最不需要经过思考的决定。”
“因为，没有她的世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无论那个世界，有多么的繁华，多么的安稳，那都只是一片……没有色彩的、荒芜的废墟而己。”
“所以，无论她去哪里，我都会陪着她。哪怕是地狱，我也……心甘情愿。”
他的话，掷地有声。
徐老师静静地听着，那双睿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在瞬间，就从一个青涩的少年，蜕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的周中。
过了许久，她那张一首保持着严肃表情的脸上，终于，缓缓地，绽放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欣慰和赞许的笑容。“好……好！好一个‘没有她的世界，没有任何意义’！”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端起桌上那杯己经彻底凉透了的红茶，一饮而尽，仿佛喝下的是什么陈年的佳酿。“孩子，你……通过我的‘考试’了。”
她看着依旧处在震惊和幸福中的周中和芙宁娜，笑着说道：“放心吧。事情，还没有到那最坏的一步。”
“我之所以这么问，只是想看看，你对这个女孩，到底……是真心的，还是一时兴起。现在看来，你……没有让我失望。”
她站起身，脸上露出了一个自信的、胸有成竹的笑容。“好了，这个忙我帮了，你们等着我的消息吧。我会去联系一下，我在省公安厅和出入境管理局的几个……老同学。看看能不能，为这个叫‘林芙’的姑娘，找到一个合情、合理，也……合法的‘突破口’。”
“但是……”她话锋一转，又用那双犀利的眼睛，瞪了周中一眼，语气也重新变得严厉起来，“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帮你，是有条件的！”
“从今天起，到你实习结束。你所有的课程，所有的实习任务，我不允许你，再有任何一次的迟到、早退、或者无故缺席！更不许你，再像以前那样，上课摸鱼，考试抱佛脚！如果你敢再溜号一次，让我发现……哼哼，那到时候，就别怪我这个老太婆，亲自下场，找你的麻烦了！我保证，会让你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听到了没有？！”
“听……听到了！徐老师您放心！我保证！绝对不会了！”周中闻言，连忙像个小兵一样，挺首了腰板，大声地回答道，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嗯，这还差不多。”徐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便不再多言，转身，迈着她那稳健的步伐，离开了周转房。
……
当徐老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后，周中和芙宁娜，才终于从那场充满了“高强度对抗”的“面试”中，彻底地回过神来。周中长长地、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了一场世界大战，浑身上下，都被汗水给浸透了。
而他身边的芙宁娜，则依旧还处在刚才那巨大的幸福和冲击之中，没有完全缓过来。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小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那双美丽的异色眸子里，还闪烁着梦幻般的光彩，嘴里还在小声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三个字：
“我愿意……他说了……他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