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云莱像个蒸笼。
安伶站在科技管理局的大理石台阶上,后背的衬衫己经湿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她第三次抹去滑到下巴的汗珠,眯起眼睛望向那座高耸的钢铁大门——门上的云纹浮雕在烈日下泛着冷光,活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见鬼的差事……”她无声地咒骂着,指尖无意识地着记者证边缘。今早编辑部里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
“大天狗少将?”安伶当时差点把咖啡喷出来,“那个连续三年当选‘云莱最受欢迎才俊’的活阎王?”
副主编老刘笑得像只偷到油的耗子,金牙在烟熏黄的牙齿间闪闪发亮:“正是!民众投票结果今早刚公布,主编说要趁热打铁。”他搓着肥短的手指,“要是能挖到点私生活猛料……嘿嘿,咱们这季度的奖金……”
“怎么不让老王去?”安伶瞥向角落里秃顶的老记者,“他跑军政口十年了。”
“他?”老刘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上个月想偷拍少将更衣,被警卫扔出三条街。”说着突然凑近,带着烟草和口臭的浑浊气息喷在她脸上,“但你不一样……这么水灵的姑娘,说不定能让他破例……”
安伶的指甲差点掐进掌心。她正盘算着是拧断这只肥猪的手腕还是首接捅穿他的喉咙,走廊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玻璃碎裂的声音引来了整个编辑部的目光。茶水间门口,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实习生正手足无措地站着,脚下是泼洒的咖啡和瓷杯碎片。
“废物!”社会版主任张德才的咆哮震得窗框都在颤,“我要的是猫掌柜家的手冲蓝山!从中环跑到十三街会要你的命吗?”
实习生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但、但往返要两小时,例会……”
“你的例会关我屁事!”张德才扬起巴掌的瞬间,安伶己经挡在了两人之间。
“张主任,”她笑得甜得像蜜,声音却冷得像刀,“听说您上周的独家被《晨报》抢先了?真可惜,他们好像连您藏在情妇家的账本都拍到了呢。”
办公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张德才的胖脸涨成猪肝色,扬起的手僵在半空。
“我去采访大天狗。”安伶转身时马尾辫甩出一道弧线,“毕竟——”她故意拖长声调,“靠骂实习生可写不出头条。”
回忆被刺耳的哨声打断。安伶猛地抬头,只见一队穿深蓝制服的守卫者正列队进入管理局。他们靴跟撞击地面的声音整齐得令人心悸,胸口的银色羽翼徽章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请问……”她快步上前,却被最末位的守卫者用枪杆拦住。
“闲人免入。”对方连眼皮都没抬。
安伶咬牙掏出记者证:“《云莱晚报》申请采访……”
“申请?”守卫者终于瞥了她一眼,眼神像在看什么脏东西,“少将今天的行程表上排满了会议。”
她还想争辩,铁门己经轰然关闭,差点夹住她的手指。远处传来几声嗤笑——台阶下还有五六个同样被拒之门外的记者,此刻正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省省吧。”一个戴鸭舌帽的老记者啐了一口,“那家伙去年推掉了所有颁奖典礼,会理你们这些小报记者?”
安伶默默退到树荫下。树上的知了叫得人心烦,她开始数地上爬过的蚂蚁打发时间。一只灰白的影子突然轻盈地跃上围墙——黎珐蹲在管理局的铁艺栏杆上,蓝紫色异瞳的双眼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瞬,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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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夕阳把云轨的影子拉得老长时,安伶的耐心终于耗尽了。她活动着僵硬的脚踝,正准备离开,裤脚突然被什么东西扯住。
黎珐不知何时回到了她脚边,嘴里叼着张皱巴巴的纸条。安伶蹲下身,借着余晖辨认着纸上潦草的爪印:
“子时·十三街码头·黑鼠帮交易浮柯叶·大天狗亲率精锐伏击”
她瞳孔骤然收缩。黑鼠帮——最近疯狂勒索十三街商户的亡命徒,据说今晚要和神秘买家交易浮柯叶片。而十三街码头……那里是连巡警都不敢单独去的法外之地。
“乖孩子。”安伶挠了挠黎珐的下巴,猫儿发出呼噜声。她最后望了一眼科技管理局森冷的大门,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
看来今晚,她要提前会会这位传说中的“活阎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