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三天前停的,但十三街的泥泞依旧泛着铁锈味。兰娅踮着脚尖跨过一滩污水,裙摆上的蕾丝边还是沾了星点污渍。她皱了皱眉,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短刀——这地方连空气都像被刀刮过,掺着血腥和腐烂的余韵。
“主子,再踩下去,您的靴子就要替这破巷子哭出声了。”黎珐蹲在她肩头,灰白的尾巴扫过她耳垂。猫妖的人形此刻缩成巴掌大,活像只矜贵的毛绒挂件,唯有紫瞳里闪过的冷光透出几分危险。
兰娅没吭声。她盯着巷尾那间歪斜的茶馆,招牌上的“滇言”二字被虫蛀得斑驳,里头却传来惊堂木的脆响。说书人的破锣嗓子正吼到高潮处:“——那骨女刺青的针,蘸的不是墨,是仇人的血!”
**一周前,云莱城东门。**
“多昂那杂种,钻得比地鼠还快。”兰娅踹了一脚城墙根的碎石。追了半个月的叛徒,却在入城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云莱的城门像张吞人的巨口,连她指尖残留的血腥气都被呼啸的云轨风声卷走了。
黎珐化回人形,灰发少女的指尖捏着一片金叶子——从多昂身上剐下来的卡琳家徽。“科技管理局的狗鼻子可灵得很。”她眯着眼望向高悬在空中的浮柯临穹,金属建筑反射的光刺得人眼眶发酸,“在这儿杀人,得先给自己找条退路。”
兰娅的猫耳动了动。茶馆里爆发的喝彩声突然提醒了她什么。她摸出几枚金币塞给路边卖风车的小贩:“喂,哪儿能打听到‘本地特产’?”
小贩的视线黏在金币上,喉结滚了滚:“您要是想买浮柯叶……”
“我要买的是故事。”她碾着金币边缘,首到对方缩着脖子指向茶馆,“找、找说书的老蝰!他连般若少爷昨晚喝什么茶都知道!”
**茶馆里的交易比想象中顺利。**
老蝰的牙缺了两颗,笑起来像漏风的匣子:“姑娘打听骨女?哎哟,那可是‘燚’的活阎罗!前儿个西街的税吏刚被她剁了手指头——”他忽然压低嗓子,“至于般若少爷?他的拍卖会啊,专收人命当门票!”
兰娅的指尖在桌面上画了个圈:“如果我想让全城的狗都冲着我叫呢?”
老头儿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忽然咧开嘴:“那您得去十三街接‘红单’——科技管理局悬赏的高危任务。”他搓着手指比划了个数,“不过接单的主儿,十个有九个成了骨女刺青架上的皮子……”
黎珐的尾巴突然炸毛。兰娅知道她在想什么——多昂最擅长的就是借刀杀人。但现在,她们需要的是比叛徒更疯的筹码。
**回客栈的路上,云轨的阴影笼罩着她们。**
“主子,科技管理局封城的代价可能是全城搜捕。”黎珐跃上窗台,月光把她的影子拉成长刃,“我们会被困成瓮中之鳖。”
兰娅解开束发的丝带,粉发像褪色的玫瑰般散落。她盯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忽然笑了:“那就让鳖壳硬到他们啃不动。”波斯猫的耳语和刀鞘的轻响混在一起,像某种默契的倒计时。
窗外,十三街的灯火明明灭灭。骨女的刺青店招牌在风中摇晃,般若的拍卖场传来遥远的铜锣声。而更深的暗处,多昂的金发或许正掠过某扇玻璃——
兰娅扣紧了短刀。
**《胭脂债》**
兰娅最近很苦恼。
她发现般若这张脸——实在很适合上妆。
金丝眼镜下那双总噙着算计的眼睛,若是眼尾扫上薄红该多好看;那张惯会说混账话的嘴,若是抿了胭脂,是不是就顾不上气她了?
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转了好几天。首到今天午后,般若靠在软榻上小憩,眼镜搁在一旁,毫无防备的样子终于让她忍不住伸出了爪子。
"别动。"她跪坐在他腰间,指尖沾了嫣红的胭脂,声音绷得紧紧的,"我在执行任务。"
般若懒洋洋地掀开眼皮:"什么任务需要在我脸上画符?"
"……易容侦查。"兰娅板着脸胡说八道,拇指用力碾过他下唇。胭脂化开的瞬间,她呼吸一滞——真的好红,红得像刚摘的草莓,让人想……
般若突然舔了下她的指尖。
"你!"兰娅触电般缩回手,猫耳炸成两团,"脏不脏!"
"尝尝夫人选的胭脂。"般若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突然揽住她的腰翻身把人压进软枕里,"甜过头了。"
兰娅手忙脚乱去推他,结果蹭得自己满手都是胭脂。嫣红染上般若的衣领,像雪地里落了梅花。她突然想起夜莺阁老板娘说的话——"这颜色最衬肌肤,郎君若是咬了……"
"在想什么?"般若的呼吸突然逼近,带着胭脂的甜香。兰娅这才惊觉自己竟盯着他的唇发愣,顿时羞恼地别过脸:"在想你这副样子去拍卖会,定能把客人都吓跑。"
般若低笑着含住她的耳垂:"那夫人可得负责——"他带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这般丢人现眼,总得讨些补偿。"
兰娅摸到他狂跳的心脏,突然意识到:原来紧张的不知她一个。
这个发现让她胆子突然大了起来。她揪着般若的衣领仰头咬上去,果然尝到满口甜腻的胭脂香。原来亲起来是这种味道——比想象中还要好。
首到口脂糊了满脸,般若才喘着气放开她:"这算哪门子补偿?"
兰娅舔了舔唇角,理首气壮:"易容侦查的后续任务。"
窗外日影西斜,一盒胭脂翻倒在榻边,像泼了半盏相思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