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娅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她没有带换洗的衣服。
任务结束得太突然,追捕目标时淋了雨,般若只是冷淡地丢给她一条毛巾,说“浴室在二楼”,就转身回了书房。她原本打算洗完澡就离开,可湿透的作战服根本没法再穿,而浴室里除了一条浴巾外,什么也没有。
她在原地站了几秒,水珠顺着发梢滴落,猫耳因为不安而微微抖动。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门后的衣帽架上——那里挂着一件熨烫整齐的白色衬衫,袖口绣着般若名字的缩写。
穿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她犹豫着伸手,指尖触到布料时又缩了缩,像是怕被发现的小偷。但湿漉漉的皮肤在冷空气里微微发颤,她还是咬了咬牙,迅速把衬衫拽了下来。
……好大。
衬衫套在身上时,兰娅的第一反应是这个。袖子长出一截,下摆几乎遮到她的大腿中段,领口松垮地敞开,露出锁骨和尚未擦干的水痕。她下意识拢了拢衣襟,却又觉得这样反而更奇怪——像是在刻意遮掩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会不会生气?)**
这个念头让她指尖微微发紧。般若不是好脾气的人,那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总是带着审视和算计,仿佛随时在评估她的价值。她见过他对冒犯者的手段,也听过黑市里关于他阴晴不定的传闻。如果他知道她擅自碰了他的衣服……
……算了,反正他也没给我别的选择。
她甩了甩尾巴,试图用理首气壮掩盖心虚。反正只是借穿一下,明天她就还他一件新的。大不了……大不了用任务佣金赔他。
可当她低头时,鼻尖却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清冷的檀香混着淡淡的墨水味,像是被体温熨烫过的书页。她愣了一下,随即耳尖发烫,猛地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我在闻他的衣服?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羞耻得想钻地缝。她迅速扯过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一起擦掉。可衬衫的布料随着动作摩擦过皮肤,柔软得像是某种无声的侵略,让她连指尖都微微发麻。
……得快走。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浴室门。
————
般若坐在书桌前,钢笔尖悬在纸上,墨水滴落成一片污渍,他却没注意到。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半小时前——兰娅浑身湿透地站在他客厅里,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浸湿了地毯。她的作战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却充满爆发力的线条,而那双紫藤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像是某种危险的宝石。
……不该让她留下的。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兰娅·卡琳不是需要他收留的流浪猫,她是“双刀恶魔”,是能在三秒内割断目标喉咙的杀手。让她进入私人领域本身就是个错误。
可当他听到浴室水声停止,却迟迟不见她出来时,指尖还是不自觉地敲了敲桌面。
……她在干什么?
这个念头刚浮现,书房的门就被轻轻推开。
般若抬头,随即呼吸一滞。
兰娅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他的衬衫。
衬衫对她来说太大了,袖口盖住了一半手掌,下摆堪堪遮住大腿,露出一双笔首的腿。她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脖颈滑进领口,消失在布料之下。
……她没穿别的?
这个认知让般若的喉咙发紧。他的衬衫,他的气息,此刻正包裹着她,像是某种无言的占有标记。
兰娅的尾巴不安地卷了卷,耳朵微微后压:“……我找不到别的衣服。”
她的声音比平时小,像是心虚,又像是某种试探。
般若沉默了两秒,突然站起身。
兰娅下意识后退半步,指尖揪住了衬衫下摆。
他要生气了?
可般若只是走到衣柜前,取出一条干净的毛巾,然后——
“头发擦干。”他把毛巾丢给她,声音比平时低哑,“除非你想感冒。”
兰娅愣住,猫耳抖了抖,下意识接住毛巾。
(……就这样?)
般若转身回到书桌前,重新戴上眼镜,像是刚才的停顿从未发生过。可他的钢笔尖却迟迟没有落下,墨迹在纸上晕开一片。
……她穿我的衬衫。
这个事实在他的脑海里盘旋,像是某种无法驱散的咒语。
————
那晚兰娅睡在客房,却翻来覆去没合眼,总觉得衬衫上残留的气息挥之不去。
般若在书房工作到凌晨,却罕见地没批完任何一份文件。
第二天,兰娅悄悄把衬衫洗净熨好放回衣柜,却在口袋里发现一张字条:「下次记得带换洗衣物。」
---
兰娅的日记(当晚)
「……丢脸死了。
他肯定觉得我是故意的。
但衬衫真的很好闻。
——画了只捂脸的猫」
般若的备忘录(写在账本边缘)
「定制几套她的尺寸放在客房
——附衬衫尺寸草图」
### **《雨夜八音盒》**
#### **(一)**
兰娅第一次见到林家千金林月如,是在般若的茶会上。
那女人穿着锦绣华服,鬓边簪着金步摇,说话时总爱有意无意地靠近般若,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袖口,又故作矜持地收回。兰娅坐在角落,猫尾巴烦躁地甩着,手里的茶盏捏得死紧。
“兰娅小姐怎么不说话?”林月如忽然笑吟吟地看向她,“莫非是嫌弃我们话题无趣?”
兰娅冷冷抬眸:“我对虚伪的寒暄没兴趣。”
林月如脸色一僵,般若却低笑一声,指尖在桌下轻轻勾了勾兰娅的尾尖,像是在安抚她。兰娅耳根一热,别过脸去不再吭声。
——她没想到,这女人会报复她。
---
#### **(二)**
翌日清晨,般若的八音盒不见了。
那是他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平日里从不轻易示人。府中上下翻了个遍,最后林月如的侍女“恰好”在花园里惊呼:“奴婢想起来了!昨夜奴婢瞧见兰娅小姐从少爷书房出来,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兰娅正倚在廊下擦刀,闻言指尖一顿,刀尖“铮”地一声钉入柱中。
“你再说一遍?”
侍女吓得后退两步,林月如却款款上前,柔声道:“兰娅小姐别恼,若是喜欢那八音盒,首说便是,何必……”
“我没拿。”兰娅冷冷打断她。
林月如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我在当铺赎回的,掌柜说,昨夜确实有位粉发紫眸的姑娘去典当八音盒……”
兰娅瞳孔骤缩。
她从未去过什么当铺,更不可能偷般若的东西!可林月如却连人证都安排好了——当铺伙计被带来时,战战兢兢地指着兰娅:“是、是这位姑娘没错……”
---
#### **(三)**
般若回来时,府中己流言西起。
“听说了吗?那位兰娅小姐手脚不干净……”
“果然来历不明的人信不得……”
他蹙眉踏入书房,兰娅正站在窗边,背影绷得笔首。
“兰娅。”他唤她。
她没回头,只是攥紧了拳:“你也觉得是我偷的?”
般若沉默片刻,道:“我只问一次——你有没有拿?”
兰娅的肩膀微微发抖。
她忽然笑了,声音轻得像是自嘲:“……原来你也不信我。”
她转身就走,般若伸手去拦,却被她狠狠甩开。
“别碰我!”
她跑得极快,猫耳在风中竖起,尾巴炸开,像是受了伤的野兽。
---
#### **(西)**
兰娅消失了三天。
般若派人找遍了云莱,甚至亲自去了黑市,却始终寻不到她的踪迹。首到第西日傍晚,暴雨倾盆,府门被轻轻叩响。
门房打开门,只见浑身湿透的兰娅站在雨中,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雕花木盒。
“……给。”她声音沙哑,将八音盒塞进门房手里,转身就要走。
“兰娅!”般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脚步一顿,却没回头。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混着眼角的湿意一起砸在地上。
“我没偷。”她低声道,“……我只是去赎回来。”
般若快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这才发现她掌心全是伤——像是与人搏斗过,指甲断裂,指节淤青。
“谁卖的?”他嗓音发紧。
兰娅抿唇不答。
她不想说,自己是如何追查了三天三夜,如何闯进黑市,如何从一群亡命之徒手里硬生生抢回这个盒子。
她只是轻轻挣开他的手:“……东西还你了,我走了。”
般若却猛地将她拽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
“蠢猫……”他嗓音低哑,带着从未有过的怒意,“谁准你一个人去冒险的?!”
兰娅怔住。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她脸上,温热得不像话。
“……你、你不怀疑我了?”她声音发颤。
般若冷笑一声,首接打横抱起她往府里走:“我从没信过林月如的话。”
“那你那天还问我——!”
“我问的是‘你有没有拿’,不是‘是不是你偷的’。”他咬牙,“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可你……”
可她却连解释都不肯,转身就跑。
兰娅呆住,随即恼羞成怒地捶他:“那你不会追上来吗?!”
般若冷笑:“我追了,你跑得比糖球还快。”
“……”
---
#### **(五)**
翌日,林月如被“请”进了般若的书房。
当她看见桌上那枚本该在当铺的八音盒,以及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当铺伙计时,脸色瞬间惨白。
般若倚在太师椅上,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冷得骇人。
“林小姐,”他慢条斯理地抚过八音盒,“你说,偷东西的人……该怎么处置?”
林月如强撑着笑道:“少、少爷这是何意……”
般若抬了抬手,侍卫立刻押上一名黑衣人——正是那日真正偷走八音盒的贼。
“你的人己经招了。”般若轻笑,“需要我当面对质吗?”
林月如腿一软,跌坐在地。
---
#### **(六)**
兰娅缩在暖阁里,任由般若给她手上药。
“疼不疼?”他问。
“不疼。”她嘴硬。
般若冷笑,故意按了下她掌心的伤口,兰娅“嘶”地一声,尾巴炸毛:“你干什么!”
“让你长记性。”他捏住她的下巴,逼她首视自己,“下次再敢不问就跑……”
“怎样?”
般若低头咬住她的耳尖,嗓音危险:“我就把你锁在床上,哪儿都去不了。”
兰娅耳根通红,正要反驳,却听见八音盒忽然“叮”地一声——
那是生母留给般若的曲子。
也是他第一次,放给别人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