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煎蛋诞生记
妈妈郑重递过来那套小厨具,佐佐的眼睛立刻睁得圆溜溜,简首比盘子里的水晶葡萄还要亮。锅碗瓢盆个个玲珑可爱,闪着崭新的光泽,仿佛专属于她的神秘魔法宝物。她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着光滑的锅沿,又小心翼翼地捏起小勺子,小脸蛋上写满了庄重的惊喜,仿佛被授予了什么了不起的使命。
佐佐仿佛披挂上阵的小战士,迅速系上那条印着草莓图案的小围裙,郑重其事地将袖口挽起来,露出两段嫩藕似的小胳膊,接着便认真投入了“战场”。她双手捧起一枚鸡蛋,像对待易碎的宝物般轻轻磕在碗沿,然而蛋壳却纹丝不动。佐佐歪着小脑袋思考片刻,又学着妈妈的样子使劲一磕,“啪嗒”一声,蛋壳碎裂,蛋清裹着蛋黄调皮地滑入碗中,几滴黏糊糊的蛋液竟也飞溅上了她的鼻尖。她倒一点儿也不恼,反而咯咯笑出了声,伸出一根小指头刮下鼻尖那点滑腻,竟好奇地舔了舔,随即又皱起小眉头吐了吐舌头——那滋味儿,原来一点儿也不像想象中那般甜蜜。
佐佐踮起脚尖,从台面上郑重捧下那只袖珍调味瓶,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她小心翼翼地旋开瓶盖,屏住呼吸,把瓶口悬在蛋液上方,小拇指轻翘着,谨慎地抖了抖——一小撮盐雪般飘落。她歪着头想了想,又豪迈地抖了一大下,雪白的盐粒几乎在蛋液上堆起了一座微型小山丘。她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用那根小小的打蛋器,笨拙地、一圈又一圈地搅动起来,淡黄色的蛋液在碗里旋转着,慢慢融合成一片柔和的浅黄。
妈妈一首屏息站在厨房门口,此刻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将笑声悄悄闷在了掌心里。她看着女儿笨拙又无比认真的样子,心软得像化开的蜜糖。
真正的重头戏上演了。佐佐吃力地抱起那口小小的平底锅,小心翼翼地放到灶台上。她踮起脚,小手费力地拧开灶具开关,那簇蓝色的小火苗“噗”一声,带着童稚般的好奇跳了起来。她学着妈妈的样子,煞有介事地往锅里倒了一丁点油,油花在锅底兴奋地跳跃着,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佐佐双手紧紧握住锅柄,使出吃奶的劲儿把锅子挪正,然后端起碗,一股脑儿将蛋液倒入锅中。蛋液遇热迅速铺展,边缘霎时凝结出漂亮的白色蕾丝花边,中间金黄的蛋黄圆润,宛如一轮初升的小太阳在锅里安了家。她捏着小铲子,屏息凝神,尝试着去触碰那的蛋饼,紧张的小眉头蹙成一团,仿佛在进行一项精密的外科手术。
终于,她鼓起勇气,手腕一翻,煎蛋竟奇迹般地翻了个面!虽然动作略显生涩,边缘也烙上了些许焦褐的印记,但那股奇异的、温暖的蛋香己经迫不及待地弥漫开来,钻入佐佐的鼻腔,也钻进了妈妈含笑的眼睛里。
“开饭啦!”佐佐双手护着盘子,像托着圣物般蹒跚走出厨房,小脸因兴奋和灶火的热气蒸腾得红扑扑的。她把盘子郑重地放在餐桌上,那枚边缘微焦、中心嫩黄的太阳煎蛋静静地卧在洁白的小盘中央,散发着朴实又温暖的光晕。
“宝贝做的?”爸爸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小块边缘微焦的煎蛋送入口中。咸味分明有些重了,焦香里还裹着一丝生油的气息,但爸爸却用力咀嚼着,仿佛在品味什么稀世珍馐,眼睛竟微微泛起光来:“香!真香!是我吃过最棒的煎蛋!”他悄悄放下筷子,在桌下摸索出手机,将镜头对准了佐佐那张等待评判、写满期待的小脸,还有盘子里那枚独一无二的“太阳”。
妈妈也夹起一小块,细细品尝着,那混合着焦香、咸鲜和生油气的独特滋味在舌尖蔓延,竟让她觉得无比美妙。她俯身,轻轻在佐佐沾着油星的小脸蛋上印下一个吻:“佐佐真厉害,是个了不起的小厨师了!”
佐佐挺起小胸脯,围裙上的草莓图案也跟着骄傲地晃动。她目光炯炯地扫过那些袖珍厨具,小手一挥,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初生牛犊的无畏宣言:“明天!煮汤!”
妈妈心头一热,眼眶有些。她望着女儿神气活现的小脸,仿佛看到一颗幼小的心正在笨拙而勇敢地敲打世界的大门——那盘边缘微焦、咸淡失衡的煎蛋,不正是生命第一次笨拙挥动翅膀时,悄然落下的那片珍贵翎羽吗?它以最稚拙的手势,宣告着独立探索的旅程己在小小的厨房里鸣笛启航。
这世上所有了不起的征途,原来都始于这样一枚有焦痕、却金光灿烂的太阳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