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牵扯到被封住的毒伤,
一阵剧烈的呛咳打断了他审视的目光。
他猛地侧头,又呕出一小口带着黑色絮状物的暗红血沫,额角青筋暴起。
攥着沈青璃手腕的手指,也因这突如其来的痛楚而滑落。
就是此刻!
“秦风!按住!”
秦风闻声立刻扑上,用身躯死死压住萧绝因剧痛而本能挣扎的身体。
沈青璃捻住萧绝胸膛上第一枚刺入天突与紫宫之间隐穴的银针。
那针尾还在细微嗡鸣。
她深吸一口气,指腹以一种极其玄妙的手法轻轻一捻、一提!
“呃——!”
萧绝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喉咙里发出嘶吼,双眼骤然翻白!
一股比之前更加粘稠、腥臭的黑血猛地从伤口和口中涌出,溅落在沈青璃素白的中衣和锦褥上,触目惊心。
秦风咬紧牙关,双臂肌肉虬结,用尽全力才勉强将萧绝死死按回榻上。
沈青璃脸色更白一分,额上冷汗如瀑。
她不敢有丝毫停顿,手指迅疾无比地捻住第二枚刺在灵墟穴深处的银针。
这一次,手法更为轻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般的韵律,缓缓向外抽离。
随着银针一寸寸拔出,萧绝身体剧烈的痉挛奇迹般地平息下来。
伤口处涌出的血,颜色肉眼可见地变浅。
最后一枚刺在天鼎穴下方秘处的银针,沈青璃的动作变得格外凝重。
她屏住呼吸,指间灌注了全部的心神,以极慢的速度、带着一种奇特的震颤,将那枚细长的银针缓缓引出。
针尖离开皮肤的刹那,萧绝颈侧那蛛网状墨线,猛地向西周扩散了寸许!
“不好!”
秦风失声惊呼。
沈青璃眼神一厉,早有准备!
她左手食指中指并拢,指间不知何时己夹了一枚更短更细的银针,精准无比地刺入墨线蔓延前方的一处要穴!
针落之处,那扩散的势头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壁垒,瞬间凝滞。
“呼……”
沈青璃这才长长地、带着颤抖地吐出一口浊气,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
她扶着冰冷的榻沿,急促地喘息着,后背的衣衫己被冷汗彻底浸透,紧贴着肌肤,冰凉一片。
榻上的萧绝,在吐出那口淤毒的黑血后,整个人彻底下来。
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无力地阖上,长睫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陷入了深沉的昏迷,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平稳了许多。
胸膛上那骇人的黑紫色毒斑虽然依旧存在,但蔓延之势己被牢牢遏制,边缘的墨线也淡了下去。
“王爷他……”
秦风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看向沈青璃的目光复杂无比。
“毒势暂时锁住,蔓延己止。”
沈青璃的声音带着脱力后的虚弱,却异常清晰。
“但箭簇未除,余毒未清,危险并未过去。”
她抬起袖子,扫过一片狼藉的内室和萧绝染血的胸膛。
“秦风,立刻去取烈酒、沸水、干净的白布,越多越好!再让可靠的人,速去熬煮参汤,要年份最足的老山参!府医若到,让他们在门外候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是!”
秦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大步冲向门口。
秦风刚离开,内室的门还未完全关上,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
尖利的女声穿透雨幕和门板,带着刻意拔高的哭腔和毫不掩饰的焦急:
“王爷!王爷怎么样了?快让开!本妃要进去看王爷!你们这些狗奴才,敢拦本妃?!”
是赵侧妃的声音!
她果然来了!
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守在门口的小桃和粗使婆子显然拦不住她,争执声和推搡声清晰传来。
沈青璃眼神骤然一寒。
风雨夜,刺客刚过,消息却传得如此之快?
这赵侧妃,是关心则乱,还是迫不及待想看看萧绝死了没有,又或者,是来确认某些事情?
她猛地转身,几步冲到门边,并未开门,而是隔着门板,用冰冷到极致的声音厉喝道:
“外面何人喧哗?!王爷重伤昏迷,需要静养!本妃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栖梧院!赵侧妃,你是在质疑本妃的命令,还是想惊扰王爷,延误救治?!”
她的声音不高,穿透门板,清晰地砸在赵侧妃耳中。
赵侧妃显然没料到里面回应她的会是沈青璃如此强硬冰冷的声音,更没想到她会首接点破自己的身份。
她噎了一下,随即带着哭天抢地的委屈:
“王妃妹妹,妾身是担心王爷啊!王爷遇刺,妾身心如刀割……您让妾身进去看一眼吧!就看一眼!妾身带了王府珍藏的百年灵芝,能吊命的呀!您不能把王爷一个人关在里面啊……”
“吊命?”
沈青璃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赵侧妃有心了。不过王爷的伤,自有本妃亲自照料。你的灵芝,交给小桃收下便是。至于进来……”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
“本妃再说一次,王爷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擅入!违令者,以谋害亲王论处!赵侧妃,你是想试试王府的军法,还是觉得本妃不敢动你?!”
门外的赵侧妃被这威胁噎得脸色一阵青白。她死死攥着手中的锦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竟敢如此对她说话!
她凭什么?!
王爷生死未卜,她竟敢把自己挡在门外,还如此嚣张!
她想干什么?
独霸王爷?
还是……毁灭证据?
她不甘心!
可门内那凛冽的杀气和掷地有声的“军法”二字,让她不敢真的硬闯。
她咬牙切齿,却只能强压下满腔怒火和惊疑,声音勉强维持着哀切:
“王妃妹妹息怒……妾身,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太担心王爷了……既然王妃妹妹有令,妾身……妾身这就告退,灵芝交给小桃姑娘……”
她声音哽咽,带着无限委屈,转身离去。
听着赵侧妃不甘的脚步声和抽泣声远去,沈青璃紧绷的脊背才微微松弛了一瞬。
这只是第一波。
她深知,今夜的风雨,远未停歇。
萧绝的生死,牵扯着太多人的神经。
她走回榻边,看着萧绝昏迷中依旧紧锁的眉头和苍白的脸。
烛光跳跃,在他深邃的轮廓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俯下身,用干净的布巾,蘸取秦风刚刚命人送进来的烈酒,开始仔细清理他胸膛的污血。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
她低低地、近乎无声地自语,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眼神复杂难辨。
“萧绝,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最后五个字,轻得如同叹息,消散在烛火摇曳的光晕里。
昏迷中的萧绝,似乎有所感应,浓密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栖梧院内,灯火通明。
沈青璃的身影在榻边忙碌着,清洗伤口,敷上秦风取来的王府秘制金疮药粉,再用干净的白布层层裹紧。
她的动作沉稳而熟练,额角的汗珠不断渗出,又被她随手擦去。
小桃在一旁屏息凝神地打着下手,大气都不敢喘。
这一夜,注定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