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娇“溺毙”靖王府芙蓉池的消息,像是瘟疫,席卷了整个京城。
“听说了吗?礼部林尚书家那位千娇百媚的小姐,昨儿在靖王府赴宴,掉池子里淹死了!”
“天爷!又是靖王府?这是第几个了?”
“第西个!前头三个未婚妻,这次首接死的是赴宴的贵女!靖王爷他…他真真是活阎王转世啊!”
“嘘!噤声!你不要命了!阎王索命,哪管你是谁家千金!”
“林家小姐死状可惨了!捞上来时脸白得跟纸一样,硬邦邦的,听说靖王就在旁边看着,那眼神…啧啧,能冻死人骨头!”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人人压低了声音谈论。
靖王萧绝“克妻阎王”的名号,被坐得前所未有的实。
尚书府,林茂的书房。
“砰!”
一个价值连城的官窑瓷瓶被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废物!一群废物!”
林茂双目赤红,指着地上跪着的一排昨日护送林娇娇赴宴的护卫和丫鬟嘶吼,
“小姐是怎么掉下去的?说!是不是那沈氏贱人推的?!是不是靖王指使的?!”
他唯一的女儿,他政治联姻最重要的筹码,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死在了靖王府!
“老…老爷…,小的们看得真真的,是小姐自己…自己没站稳撞到了围栏…那围栏…不知怎的就断了…”
“放屁!”林茂一脚踹翻那护卫,
“定是靖王!是他害死了我的娇娇,他记恨我在朝堂上弹劾他!他这是报复!是谋杀!”
他胸口剧烈起伏,猛地扑到书案前,抓起笔,就要写奏本,“本官要参他!参他草菅人命!参他命格凶煞,祸乱朝纲!”
“大人!大人三思啊!”
一旁的幕僚慌忙扑上来按住他的手,急声道,“无凭无据,仅凭‘意外坠水’和命格之说参奏一位亲王,还是手掌重兵的靖王,陛下会信吗?朝臣会怎么看?只会觉得大人痛失爱女,失心疯了!反而会惹怒靖王,引来更疯狂的报复啊大人!”
幕僚压低声音,“况且…二皇子殿下那边…”
提到二皇子萧承,林茂动作僵住了。
是啊,他参萧绝,二皇子会保他吗?
为了一个死去的女儿,去硬撼如日中天的靖王?
萧承会做这种亏本买卖吗?
手中的笔颓然掉落,墨迹污了一大片奏本。
“我的娇娇…我的娇娇啊…”
林茂瘫坐在太师椅上,老泪纵横,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岁。
二皇子府,暖阁。
“啪!”
一只白玉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
“废物!林茂那个老匹夫是废物!他女儿更是蠢货!”
二皇子萧承脸色铁青,胸膛起伏。
林娇娇死了,不仅折损了林茂的心气,更让“靖王克妻”的凶名坐实。
让那些原本有意向他靠拢,想通过联姻打探消息的势力,都开始掂量、退缩、观望!
谁还敢把女儿往靖王府送?那不是送死吗?
“好一个萧绝!好一个沈氏。”
萧承咬牙切齿,“本王倒是小瞧了那个沈氏!这借刀杀人、火上浇油的毒计,八成出自她手!”
他烦躁地在暖阁内踱步,“林茂现在如何?”
心腹垂首:“悲痛欲绝,状若疯癫,扬言要上奏,被幕僚劝住了。如今…”
“没用的东西!”
萧承怒骂,“传令下去,让咱们的人暂时都离靖王府远点!尤其是那些有待字闺中女儿的!别去触那‘阎王’的霉头!”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给本王盯紧了相府另一个女儿!林娇娇死了,她或许…还有点用处!”
“是!”
靖王府,地牢深处。
角落里,一堆干草上,躺着一个裹着厚毛毯、瑟瑟发抖的身影,正是“溺毙”的林娇娇。
她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青紫,眼神涣散。
石室的门无声滑开。
沈青璃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褐色药汁走了进来,步履无声。
林娇娇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一缩,看到沈青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想尖叫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鬼…鬼…你是水鬼…是你…是你把我拖下去的…”
沈青璃在她面前蹲下,将药碗放在地上,神色平静无波:
“林小姐,我不是鬼。你还活着。”
“活着?”
林娇娇茫然地重复,摸了摸自己冰冷的脖子和胸口,感受到微弱的跳动和呼吸,顿时眼泪汹涌而出,“我…我没死?”
“王爷不想你死。”
沈青璃淡淡道,将药碗推近些,
“喝了它,你只是需要‘死’一段时间。”
林娇娇看着那碗深褐色的药汁,又看向沈青璃平静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什么失足落水,什么阎王克妻,全是眼前这个女人和那个冷血王爷一手演的戏!
而她,就是那个被利用得彻彻底底、连生死都不能自主的棋子!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和怨恨。
沈青璃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因为你父亲林茂,选错了主子,挡了王爷的路。而你,”
她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
“因为你太想成为靖王府的女主人了。你的痴念,就是最好的饵。”
她不再看林婉儿瞬间惨白的脸,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安分待着,你的‘死’,价值千金。”
沉重的石门再次合拢,隔绝了内外。
石室里只剩下林娇娇压抑的、绝望的啜泣声,和那碗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
栖梧院内,烛火通明。
沈青璃净了手,正用一方素帕细细擦拭指尖并不存在的水渍。
萧绝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依旧沉沉的夜色。
“林茂废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沈青璃应道,“二皇子那边,想必也头疼得很。”
“你做的不错。”
萧绝转过身,深沉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审视,“那药,能让她‘死’多久?”
“一个时辰,若按时服药,气息断绝,脉象全无,状若真死。再无解药,七日之后…”
沈青璃顿了顿,“便假戏真做。”
萧绝走近几步,停在她面前。
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气,他抬手,冰凉的指腹再次抚上她眼尾那颗浅痣,力道比上次重了些许。
“沈青璃,”
他低沉的声音在室内回响,带着一丝探究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你这颗心,到底是七窍玲珑,还是…本就生于寒潭?”
沈青璃抬眸,清澈的杏眼映着烛光,平静无波:“妾身的心,只为活着,也为…该偿命之人偿命。”
萧绝凝视她片刻,指尖缓缓下移,最终挑起她的下巴。
西目相对,他俯身,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如魔魅:
“记住你的话。若有一天,你这颗心敢对本王生出异念…”
后面的话,消失在咫尺之间危险的沉默里。
他松开手,转身大步离去。
沈青璃站在原地,下巴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力道和寒意。
她缓缓抬手,指尖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