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开卷,万炁澄明。
渊底洞窟中弥漫的浓浊瘴疠,在那道源自玄忧子、融入陈默灵台的《青囊灵枢经》心印浮现刹那,仿佛遇真阳初雪的污浊积冰,无声无息地消融退散了一大片。空气骤然“轻透”了几分,连带着那些附着在惨白兽骨上的墨绿霉斑也黯淡失色。
陈默于冰冷骨屑上长身而起。经万炁道炉淬炼的道躯虽依旧清癯,布满暗青筋络的皮肉上残留着难以愈合的焦痕与伤口,但那双墨玉般的眼瞳深处,却沉淀下古井无波的渊深与一种阅尽万疫后的悲悯。先前右臂断裂的三指焦骨处,被一层坚韧若上等草药的翠绿光华悄然包裹,丝丝缕缕的清凉药力正顺着筋骨脉络向肩胛深处渗入。
识海深处,万炁道炉沉缓运转。原本狂暴驳杂的诸般箓纹在玄忧子青囊经意的调和下变得驯服而内敛,炉口那铅汞般凝沉的混沌死炁核心,隐约透出青玉色的温润光泽。缠绕其上的寒潭孽蛟锁链虚影,被瘟癀古碑箓所化的法则光链死死缠绕镇压,虽仍在森冷搏动,却如同被掐断了爪牙的蛟龙,挣扎之力大不如前。
“玄忧前辈……承此经卷,当不负渡厄之志!”无声的意念在陈默心湖深处回荡。他目光扫过凹罅处堆积的骨灰,最终落在那方黯淡却厚沉的药玉古方之上。一种源于道躯最深处的渴望在共鸣——这方印刻了玄忧子毕生研瘟大道的奇物,正是《青囊灵枢经》最完美的载体!
无需他动念,一首如墨影般静立身侧的黑纹云豹倏然而动!豹躯似灵烟穿梭,掠过数丈之距,叼起那方沉重药玉,稳稳放在陈默身前骨屑之上。幽暗深邃的竖瞳似有询问。
朔月冰轮悬挂绝壁之巅,清冷辉光穿透深渊瘴气,将洞窟一角照亮。寒潭锁链的冰冷搏动骤然猛烈起来!朔月晦日!正是那寒潭孽蛟千年怨煞全力喷薄、冲破一切束缚之时!陈默骤然抬头,目光穿透深渊浓障,刺向天穹那轮冰轮!眼神瞬间凛冽如万古寒冰!
“走!”
一个字,沙哑却斩钉截铁。陈默不再停留,一把抓起地上冰凉沉重的药玉古方塞入怀中。黑纹云豹低吼应和,化作一道极速的墨色流影,当先穿破浓瘴向洞窟更幽深处奔袭而去!陈默紧随其后,足下暗青光晕流转,残骸堆积的险地如履平地。
渊深似墨,风急如刀。
云豹穿山引路,陈默疾行奔夜。山峦莽莽自脚下飞掠而过,深峡古涧抛入身后寒雾。万炁道炉凝沉运转,滋养道躯,而烙印于识海的青囊经卷则在日夜流转中越发透彻。沿途枯藤异木、奇花毒草,其根须走向、叶脉纹路、散溢的气息……无不与经卷所载一一印证、相合、融为己用!青玉药囊内所缺药草,凡遇之则纳,几无可御之毒!
归心似箭,十日路程缩于八日。
砰!哗啦——!
残门撞开的刺耳声响撕裂了残夜的死寂。浓稠的血腥与秽物焦糊气如同腐烂的巨兽从门缝中扑出!
陈默踏入了青阳村!眼前景象却如同寒渊地狱撞入人间!
寂静!恐怖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连虫鸣犬吠也无一丝。冰冷的月光惨白如冥纸,吝啬地涂抹在破败的屋舍、歪斜的篱笆之上,投下扭曲张牙的怪影。家家门户洞开,如空洞的眼窝。村道上不见活人,唯有零星僵硬的黑影蜷缩在墙角、屋前,污浊的暗红从口鼻处淌出,在冻土上凝结成蜿蜒诡异的冰线。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腥腐气息混着草木烧焦的糊炭味,死死锁住了整个村落。
“呃……嗬嗬……”
凄厉痛苦、夹杂着咯血粘稠破碎杂音的呻吟猛地从隔壁院落传来!正是林铁家的方向!
陈默心脏骤然缩紧!足尖一点,身影化作疾风扑入院子!
院内狼藉如遭洗劫!碾草的石磨翻倒在地,碾碎了几株早己冻得发黑的草药。一盆浑浊带冰碴的污水倾覆,泼溅在门槛边冻僵的泥污上。林老爹高大的身影蜷在冰冷院角,破棉袄被撕开大半,精赤的上身密密麻麻布满了指甲大小、颜色紫黑、边缘溃烂流着黄水的脓疮!他的脸色泛着诡异的青金色,每一次艰难吸气都带动胸腔如同破风箱般剧响,呕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混合着腥绿泡沫的粘稠块状秽物!
“爹!”
里屋传来林铁撕心裂肺、同样带着破锣般剧咳的呼喊,夹杂着女人的呜咽和幼童细微到几不可闻的哭喘。
陈默一步己抢至林老爹身侧!右手并指如电,指尖缠绕一缕翠绿温润的青囊生气,瞬间压在林老爹痉挛抽搐的寸关尺脉!
触手冰冷滑腻!脉象疾速滑如走珠,又仿佛被无数无形粘滞丝线重重缠困,在死地与生门间疯狂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