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渡的城门半敞着,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垂死者的呻吟。陈默与黑纹云豹踏过结霜的青石板,腐臭的气息如浪潮般涌来,几乎要将人溺毙。城墙上的苔藓泛着诡异的幽绿,每一块砖缝里都渗出墨汁般的液体,在冰面上汇成蜿蜒的“血河”。
“喵——”
一声细弱的猫叫从街角传来。陈默脚步微顿,循声望去,只见一只花斑小猫正缩在破败的粮车下,浑身冻得发抖,背上却插着半截带血的断箭。更骇人的是,它的左眼被挖去,眼眶里爬满了墨绿色的蛆虫,却仍在挣扎着朝他摆动尾巴。
“畜牲尚有求生之意。”陈默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半块烤焦的炊饼,轻轻放在粮车旁。小猫警惕地嗅了嗅,竟拖着伤躯爬过来,狼吞虎咽地啃食起来。
云豹蹲在陈默脚边,暗金竖瞳扫过西周。它的鼻尖动了动,突然低吼一声,指向街对面一座坍塌的酒楼。
“有活人?”陈默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酒楼二楼的窗口,半幅褪色的酒旗正在风雪中摇晃。旗面下,隐约可见一个人影蜷缩在窗棂后,正朝着他们招手。
“救……救命……”那人影的声音细若蚊蝇,却带着几分熟悉。陈默眯起眼——是白沙渡的货郎老周!半月前他来青阳村卖盐巴,还送过陈默两包花椒。
“老周!”陈默快步上前,却被云豹拦住。豹爪按在他手背,暗金竖瞳中满是警惕。
“小心。”云豹低鸣,“那不是活人。”
陈默一怔。他运起万炁道炉,炉口喷薄出细微的热流,探向酒旗后的身影。刹那间,他的瞳孔骤缩——那人身周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皮肤下隐约有墨绿的脉络在蠕动,分明是被邪祟操控的“活尸”!
“老周?”陈默试探着唤了一声,同时指尖扣住一枚九曜针。
窗棂后的人影突然剧烈颤抖,酒旗“刷”地被掀开。露出的面容青灰如尸,左颊爬满紫黑色的尸斑,右眼只剩一个血窟窿,正渗出粘稠的脓水。它的嘴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陈……小……友……来……陪……我……”
“果然是邪祟!”陈默不再犹豫,右手一扬,三枚九曜针破空而出!
银针如电,精准刺入活尸的“百会”“膻中”“气海”三穴。活尸的动作猛地一滞,黑气从针孔中疯狂外泄,发出刺耳的尖啸。但它的指甲突然暴涨三寸,泛着幽蓝的光,朝着陈默面门抓来!
“雕虫小技!”陈默不躲不闪,左手结印,掌心腾起一团赤金色的火焰——这是他融合九阳针阳气所创的“离火掌”。火焰舔过活尸的手腕,黑气瞬间被烧得干干净净,露出底下森白的骨茬。
活尸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整个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枯叶,“噗”地瘫倒在地,化作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血。
“呼……”陈默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己被冷汗浸透。方才那活尸的指甲上淬着剧毒,若被划伤,怕是要废半条胳膊。
“喵——”
花斑小猫不知何时爬到了酒旗上,正用爪子扒拉着一块松动的砖。陈默走过去,轻轻将砖推开,露出下面一个黑洞洞的地窖入口。
“这是……”他探头望去,地窖里飘出一股浓烈的药香,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云豹用爪子拍了拍陈默的裤脚,示意他下去。陈默摸出火折子点燃,顺着阶梯走入地窖。
地窖不大,约莫三丈见方。靠墙摆着一张木桌,桌上堆着几本泛黄的《伤寒杂病论》残卷,还有半袋没吃完的“辟瘟丹”。墙角堆着成捆的艾草,墙上挂着几串用兽骨打磨的“镇魂铃”。最显眼的是正中央的石床上,躺着一个身穿青衫的老者,面容清癯,须发皆白,此刻正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
“是……是白西河!”陈默失声惊呼。
白西河是白沙渡的里正,半月前青阳村爆发瘟疫时,他曾带着药箱来支援,还送过陈默母亲两副“清瘟散”。此刻他胸口插着一根漆黑的骨钉,钉身刻满扭曲的符文,正是邪修常用的“锁魂钉”!
“咳……咳咳……”
白西河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他缓缓睁开眼,看清陈默的面容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陈……小友……你……你来了……”
“里正!”陈默急忙上前,指尖按在他颈侧的“人迎穴”上。脉象紊乱如麻,且有阴毒顺着血脉往上窜的迹象。
“我……我中了……‘尸毒锁魂钉’……”白西河声音微弱,“三天前……我在城东义庄……发现……发现尸体……被剖了……心……肝……”
陈默瞳孔骤缩。他在青阳村见过类似的伤口——被邪修取走心脏,用于祭炼某种邪物。
“他们……要找……‘婴魂祭’……”白西河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祭坛……在……在西城……地下……”
“里正,您先别说话。”陈默取出银针,在他“天突”“廉泉”二穴各刺一针,暂时封住阴毒。又取出一枚“九转还魂丹”喂给他,“我先给您疗伤,有什么事等您缓过来再说。”
白西河勉强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盯着石床角落的一个檀木盒子。陈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盒盖上刻着“泣婴圣教”的图腾——正是青阳村井底石牌上的邪纹!
“那是……”陈默刚要伸手,云豹突然低吼一声,挡在他面前。
“别碰!”白西河急道,“那是……是邪修的……‘血祭簿’……里面记着……所有被献祭的……婴孩……”
话音未落,地窖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锁链拖地的“哗啦”声。陈默与云豹对视一眼,同时屏住呼吸。
地窖的木门被猛地踹开!
七八个身穿黑袍的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个面色惨白的青年,左眼戴着青铜眼罩,右脸爬满蛇形的疤痕。他的手中握着一根镶嵌着骷髅头的骨杖,杖头飘着缕缕黑烟。
“找到你了。”青年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白西河,你竟敢私藏血祭簿!”
白西河猛地坐起,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你们……你们这些邪修……害了……害了多少孩子……”
“害?”青年嗤笑一声,骨杖重重顿地,黑烟瞬间凝成数条锁链,“我们是在‘度化’他们!用他们的魂魄喂养圣婴,待圣婴降世,我们便是……”
“住口!”陈默低喝一声,九曜针囊飞出十二根银针,呈“北斗诛邪阵”刺向青年周身大穴!
青年不慌不忙,骨杖一挥,黑烟化作盾牌,将银针尽数挡下。他身后的黑袍人同时出手,有的甩出淬毒的飞镖,有的掐诀召唤出腐骨傀儡,将陈默与云豹团团围住。
“吼——!”
云豹率先扑出,暗金竖瞳锁定那持骨杖的青年。它的爪尖凝聚着万炁道炉的混沌真炁,在空气中划出数道金色弧光,首取青年的咽喉!
“找死!”青年冷笑,骨杖上的骷髅头突然张开嘴,喷出一股墨绿色的毒雾!
云豹早有防备,身形一扭,躲进毒雾边缘。它的皮毛上浮现出暗金光晕,将毒雾隔绝在外,同时尾巴如钢鞭般扫向毒雾中的傀儡!
陈默则趁机冲向石床,伸手抓向檀木盒子。他的指尖刚触到盒盖,识海中的九阳针突然发烫,一道金光从他掌心涌出,竟将盒盖上的邪纹灼烧得滋滋作响!
“嗯?”持骨杖的青年终于变了脸色,“九阳之气?你……你竟能引动九阳?”
陈默没理他,用力一掰盒盖。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百零八块婴儿的头骨,每块头骨上都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婴”字,眼眶里还嵌着发光的磷火。
“这是……”陈默倒吸一口凉气。
“哈哈哈!”青年突然狂笑起来,“原来你也不知道!这‘泣婴圣教’的秘密!这些头骨,都是被圣婴吞噬过的魂魄所化!待凑齐一百零八块,圣婴便会……”
“住口!”白西河突然从背后扑来,铁剑首刺青年后心!
青年早有防备,反手一抓,竟将白西河的铁剑生生捏断!他的眼罩下渗出黑血,声音变得尖锐刺耳:“老东西,你以为中了尸毒锁魂钉就能解脱?你的魂魄,早就被我种进了圣婴体内!”
白西河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的墨绿脉络瞬间蔓延至全身:“你……你骗我……”
“现在才知道?”青年狞笑着,骨杖指向白西河,“去死吧!”
黑烟凝聚成一只巨手,朝着白西河当头拍下!
“老周!”陈默大喝一声,九曜针囊飞出最后一根银针——正是那根鎏金的九阳针!
银针如流星般射向巨手,针尾的“九阳”二字爆发出刺目金光!巨手被金光一照,瞬间崩溃成漫天黑雨。陈默趁机冲到白西河身边,万炁道炉全力运转,炉口喷薄出混沌真炁,将白西河团团护住。
“快走!”白西河抓住陈默的手腕,“祭坛……在西城地下……圣婴……要醒了……”
话音未落,地窖的天花板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无数碎石如雨点般落下,地面上裂开数道缝隙,墨绿色的雾气从缝隙中喷涌而出,化作一张巨大的、布满利齿的巨口!
“圣婴显形了!”青年惊恐地尖叫,“快撤!”
黑袍人们如潮水般退去,持骨杖的青年却猛地回头,眼罩下的独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陈默!你以为能逃?圣婴会顺着你的魂脉找来!到时候……”
他的话被巨口的轰鸣声淹没。陈默抱起白西河,云豹紧随其后,朝着地窖出口狂奔。
身后,巨口不断喷吐着墨绿雾气,所过之处,墙壁、地面都被腐蚀得坑坑洼洼。陈默能清晰听见雾气中传来的、如同婴儿啼哭般的呜咽——那声音,竟与他幼年时母亲临终前的呻吟声,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