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鹿的咖啡杯刚碰到嘴唇，门铃就炸响起来。监控屏幕亮起的瞬间，她差点被热美式呛到——画面里挤着至少十位老太太，为首的正是王奶奶，她荧光绿的骑行服在鱼眼镜头里扭曲成夸张的弧形。
"突击检查！"王奶奶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理首气壮，"带了我们骑行团的'婚姻急救包'！"
林小鹿回头看向齐朗，后者正手忙脚乱地关闭电脑屏幕——上面是昨晚刚写的《流婚协议废止声明》草稿。他的耳机线指环卡在了键盘缝隙里，扯得无名指微微发红。
门开的瞬间，老年军团像潮水般涌进来。李阿姨的环保袋里装着五斤现包的韭菜饺子，张奶奶提着两坛自制杨梅酒，王奶奶则首接指挥几个姐妹开始往墙上挂手工十字绣——图案是两只交颈的鸳鸯，针脚歪歪扭扭像在打架。
"这是......"林小鹿的尾音淹没在老太太们七嘴八舌的声浪里。
"听说你们要拆伙？"
"年轻人就是冲动！"
"我当年离了三次才明白......"
齐朗被三个老太太按在沙发上，被迫接受"程序员养生指南"现场教学。赵奶奶的放大镜对准他发际线："看看这毛囊萎缩！都是熬夜写代码害的！"钱奶奶则往他手里塞了把黑芝麻："每天两把，补肾又补脑！"
厨房里，王奶奶正指挥孙奶奶往冰箱贴鸳鸯十字绣。"贴歪了！"她拍开孙奶奶的手，"左边那只头要再抬高15度，代表男方要主动！"磁铁啪地吸在冰箱门上，正好盖住了齐朗贴的网络拓扑图。
林小鹿被按在餐桌前接受"情感问诊"。李阿姨的饺子皮在擀面杖下飞速旋转："说说吧，到底为啥要离？"面皮被甩得啪啪响，像在模拟掌掴的声音。
"我们......"林小鹿的视线穿过厨房玻璃门，看见齐朗正被老太太们围着量血压，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智能手环留下的白痕。
"是不是他沉迷电脑？"张奶奶突然掏出一把剪刀，"我帮你把他网线剪了！"
"别！"林小鹿和齐朗同时喊道。老太太们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王奶奶趁机打开她的"婚姻急救包"——里面是各种令人瞠目的道具：印着"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夜光安全套、能测谎的智能筷子、"原谅他"字样的刺绣鞋垫......最底下还压着本《反离婚游击战术手册》。
"这些都是实战经验！"王奶奶骄傲地展示着鞋垫，"我第三个前夫就是被这个感化的。"鞋垫上"原谅他"三个字己经被磨得发白，显然经历过长期战斗。
客厅突然传来齐朗的惊叫。老太太们给他试用了"经络疏通仪"，此刻他正像只被电击的猫般弓着背。吴奶奶趁机往他嘴里塞了颗"强肾丸"："咽下去！我孙子吃了这个，女朋友再没闹过分手！"
林小鹿的手机疯狂震动。齐朗发来加密消息：「SOS 她们要给我扎针灸」。配图是赵奶奶掏出的半米长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来来来，合影留念！"王奶奶突然架起三脚架。老太太们像训练有素的部队，瞬间排列成心形阵容，把林小鹿和齐朗挤在正中间。齐朗的耳机线指环在推搡中勾住了林小鹿的发圈，两人被迫保持着一个别扭的依偎姿势。
"笑一个！"王奶奶按下延时快门，"想想你们第一次约会！"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林小鹿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确实是在老年摄影团当模特——当时为了省门票钱。齐朗的眼镜片反射着强光，遮住了他微微发红的眼眶。
饺子下锅的香气很快弥漫全屋。老太太们自发分成几派：以李阿姨为首的"劝和派"正在厨房调制"爱情酱料"；以张奶奶为首的"忆苦派"在阳台晾晒"婚姻保鲜膜"；王奶奶则亲自坐镇客厅，给两人播放她剪辑的《百年好合经典案例集》。
"看这段！"她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某对夫妻摔碗的瞬间，"重点不是摔东西，是摔完后的打扫方式！"她快进到两人蹲在地上捡碎片的手指几次相触的特写。
齐朗的血压计结果传遍了整个老年微信群。孙奶奶戴着老花镜念出数值："高压138，低压89——明显是相思病！"她把结果和十年前的数据对比，"看！当年追小鹿时也是这个数！"
午餐摆满整整一茶几。每个饺子都捏成心形，蘸料碗摆成北斗七星阵型。王奶奶给每人倒了杯杨梅酒："先干为敬！这酒埋了二十年，就等今天开坛！"
林小鹿小抿一口，酸甜中带着辛辣，像极了他们婚姻的滋味。齐朗的杯子见底最快——老太太们轮番给他敬"改过自新酒"，喝得他眼镜都戴不稳了。
酒过三巡，劝降进入白热化阶段。赵奶奶突然掏出一本相册："看看我孙女！父母离婚后画的全家福！"画上三个人站在不同的大陆板块上，用虚线标着飞机航线。
钱奶奶不甘示弱地播放录音："这是我孙子在爸妈离婚典礼上的演讲——'希望你们下次婚姻更幸福'。"背景音里还有司仪热情的"第二婚半价"促销广告。
林小鹿的耳膜嗡嗡作响。她看向齐朗，发现他正盯着茶几上的饺子出神——有几个煮破了皮，馅料混在汤里，反而比完整的更香。
王奶奶突然拍案而起："最后一步！"她从急救包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铜锁，"这是月老庙求来的同心锁，要两个人同时开。"钥匙孔设计得很刁钻，必须两把钥匙同时旋转才能打开。
"试试？"王奶奶把锁递给齐朗，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打不开就说明缘分未尽。"
锁头沉甸甸的，带着岁月的铜锈味。齐朗的手指在钥匙孔旁，那里刻着行小字："心锁需心钥"。林小鹿接过另一把钥匙，两人的指尖在铜锁下方短暂相触。
钥匙插入的瞬间，老太太们集体屏住呼吸。齐朗的钥匙顺时针转了三圈，林小鹿的逆时针转了两圈——"咔嗒"，锁簧弹开的声响清脆得像骨节复位的声音。
"哎呀！"王奶奶拍大腿，"这锁坏了吧？"
李阿姨凑近检查："不对啊，上次老张家儿子离婚时明明......"
老太太们突然安静下来。林小鹿和齐朗的手还停在锁上，铜锁在他们掌心微微发烫，像颗重新跳动的心脏。
"年轻真好啊。"张奶奶突然抹眼泪，"我第三个前夫要是......"
王奶奶利索地收拾着急救包："行了行了，任务完成！"她朝姐妹们使眼色，"那什么，骑行团该出发了！"
老年军团撤退得比进攻还迅速。十分钟后，屋里只剩下满桌狼藉和淡淡的杨梅酒香。墙上的鸳鸯十字绣歪了15度角，冰箱贴的保鲜膜使用指南在空调风中轻轻摆动。
林小鹿发现茶几底下压着张纸条——王奶奶的笔迹："锁没坏，是你们手抖了。每月第一个周日骑行活动，给你们留了两个名额。"
齐朗的耳机线指环不知何时缠上了林小鹿的发圈。他小心翼翼地解着那个结，呼吸喷在她手腕内侧，带着杨梅酒的甜香。路由器突然闪烁起来，手机弹出通知："检测到新设备请求连接：王奶奶的智能手环"。
林小鹿笑出声，伸手点了"允许"。窗外，老太太们的车铃声渐行渐远，像一串欢快的摩尔斯电码，消逝在夏日的梧桐树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