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公寓“云巅”的书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永不熄灭的璀璨星河，窗内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冰冷。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的余韵、昂贵皮革的气息，以及一种无形的、紧绷到极致的硝烟味。
巨大的红木书桌如同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地分隔开两个世界。
江烬坐在宽大的真皮高背椅中，背对着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整个人陷在阴影里，只余一个冷硬而充满压迫感的轮廓。她换下了白日的锋芒毕露，穿着一件剪裁完美的暗红色丝绒睡袍，长发随意披散，几缕滑落在苍白却凌厉的锁骨上。她指尖夹着一支尚未点燃的细长雪茄，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光滑如镜的桌面。嗒、嗒、嗒……每一声轻响都精准地敲在对面男人的神经末梢上。
她的面前，摊开着一份厚厚的文件。封面是冷硬的黑色，印着烫金的、极具设计感的“烬”字徽标——红杉资本的象征。文件标题只有一行字，却重若千钧：《顾凛个人权益及部分顾氏股权永久性让渡与附属关系确认契约》。
顾凛站在书桌对面。他同样穿着深色的家居服，身形挺拔如松，但连日来的囚禁、羞辱、身体的伤痛和精神的折磨，在他身上刻下了无法掩饰的疲惫与苍白。他下颌线绷紧，薄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首线，那双总是燃烧着桀骜火焰的眸子，此刻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潭，死死地盯着桌上那份如同卖身契般的文件。脚踝处，被铁链撕裂的伤口在柔软的家居裤下隐隐作痛，时刻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
书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人，以及那份摊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契约。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雪茄敲击桌面的声音是唯一的节奏。
江烬终于停下了敲击的动作。她抬起眼眸，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穿透阴影，精准地锁定了顾凛：“签了它。”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慵懒，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慑力，如同法官落下最终的法槌。
顾凛的呼吸几不可查地一窒。他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视线从那刺眼的契约标题上移开，迎上江烬冰冷的目光。
“嗬…”一个破碎的气音从他喉间挤出，带着浓重的嘲讽和毫不掩饰的抗拒。他没有动，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用最彻底的沉默和僵立，表达着绝不屈服的决心。签了它？成为她名正言顺的、被法律文书束缚的“所有物”？放弃顾氏，放弃他为之奋斗半生的一切？绝无可能！哪怕此刻身处囚笼，哪怕尊严被反复践踏，他骨子里的骄傲也绝不允许他向这份屈辱低头！
江烬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她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沉静的、冻人的寒冰。她不再言语，只是身体微微前倾，离开了椅背的支撑。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整个书房的气压骤然降低！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伸出左手，那只戴着黑色皮质半指手套的手，缓缓推过桌面上另一份物品——一支笔。
不是普通的签字笔。那是一支极其沉重的、笔身由整块暗金色金属雕琢而成的古董钢笔。笔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锐利的寒光，如同猛兽的獠牙。笔身镶嵌着细小的黑曜石，勾勒出繁复而神秘的荆棘花纹，透着一种古老而危险的气息。
“用这个。”江烬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配得上你的名字。”
顾凛的目光落在钢笔上，那冰冷的金属光泽刺痛了他的眼睛。这不仅仅是一支笔，这是行刑的工具，是屈辱的烙印！他猛地抬起眼，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烧穿江烬那张冰冷的面具！
“签。”江烬再次吐出一个字，如同最后的通牒。她的右手，依旧随意地搭在椅子扶手上，指尖却微微蜷起，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在书房里蔓延。窗外的霓虹流光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只有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如同两头在黑暗中角力的猛兽，一触即发。
顾凛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猛地抬手，却不是去拿笔，而是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狠狠扫向那支冰冷的古董钢笔！他要将它扫落在地，如同扫落这份强加于他的耻辱！
就在顾凛的手即将碰到钢笔的瞬间！
江烬动了！
她的动作快如鬼魅，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搭在扶手上的右手如同捕猎的毒蛇，以雷霆万钧之势探出！没有去阻止顾凛扫向钢笔的手，而是精准无比地、带着千钧之力，猛地攫住了顾凛试图扫落的右手手腕！
“呃！”顾凛只觉手腕一阵剧痛，仿佛被冰冷的铁钳死死夹住！巨大的力量让他整个手臂瞬间麻痹，扫落的动作硬生生停滞在半空！
江烬的左手在同一时间探出！她不是去拿契约，而是首接抓住了桌上那支沉重的古董钢笔！
电光火石之间，江烬的身体借着抓住顾凛手腕的力量猛地站起！她以惊人的力量和技巧，利用腰腹的爆发力，硬生生将比她高大健硕的顾凛扯得一个趔趄，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前倾，重重地扑压在巨大的红木书桌上！
“砰！”顾凛的胸膛撞上冰冷的桌面，震得桌上的文件都跳动了一下！未点燃的雪茄滚落在地。屈辱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他试图挣扎，但右手手腕被江烬如同铁箍般死死攥住，巨大的力量差距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江烬居高临下，身体前倾，几乎将顾凛整个上半身压制在桌面上。她的左手，握着那支沉重的古董钢笔，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冷酷到极致的精准，猛地向下刺去！目标不是契约，而是顾凛被死死按在契约签名栏上方、因愤怒和用力而青筋暴起的右手掌心！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炸裂的、皮肉被锐器刺穿的闷响！
冰冷的、尖锐的金属笔尖，毫无阻碍地刺穿了顾凛掌心的皮肤和肌肉！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从掌心炸开，沿着手臂的神经疯狂地窜向大脑！
“啊——！！！”顾凛的瞳孔瞬间放大到极致，喉咙里爆发出被哑疾扭曲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嘶吼！那声音破碎、压抑，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滔天的愤怒！鲜血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瞬间从被刺穿的伤口涌出，顺着笔尖与皮肉的缝隙，汩汩地流淌出来！
温热的、粘稠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血液，迅速在洁白的契约签名栏上晕染开来。鲜红的液体浸透了纸张的纤维，模糊了印刷的条款，也迅速淹没了“顾凛”两个印刷体的签名位置。
江烬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握着钢笔的手稳如磐石，仿佛刺穿的不是一个人的手掌，而只是一张纸。她甚至没有去看顾凛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也没有看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顾凛被刺穿的手掌下、那份被鲜血迅速浸染的契约上。
她的右手依旧死死攥着顾凛的手腕，强迫他的手无法逃离。左手则握着刺穿他掌心的钢笔，以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残忍的力道，压着顾凛那只被洞穿的手，在契约签名栏的位置，狠狠地、一笔一划地移动！
这不是签名。这是用血肉在烙印！用痛苦在刻印！
钢笔尖在皮肉和骨骼间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每移动一分，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顾凛的身体在江烬的压制下剧烈地颤抖、痉挛，额角的冷汗如同瀑布般滚落，混合着屈辱和愤怒的泪水在眼眶中疯狂打转，却被他死死咬住牙关憋了回去！他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呜咽。
鲜血如同失控的泉眼，疯狂地涌出，顺着笔杆流淌，染红了江烬戴着半指手套的左手，也彻底浸透了契约上“顾凛”签名处。一个由鲜血和痛苦构成的、扭曲却异常清晰的签名，在契约上缓缓成型。
就在那最后一笔，一个凌厉的转折即将完成，鲜血几乎完全覆盖签名栏的瞬间——
江烬握着钢笔的左手，动作极其细微地、难以察觉地……顿了一下。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穿透了掌下淋漓的鲜血，落在了签名栏旁边、一个被特意设计成底纹花边的小小角落。那里，一行用极其微小、近乎透明的浅灰色特殊油墨印刷的附加条款，在大量鲜血的浸润下，竟然**诡异地显现出了清晰的轮廓**！
那条款的标题，是几个花体的英文字母：
“GL Protocol: Perma Rights Transfer & Designated Guardian Life Bond.”
(GL协议：永久权利让渡及指定监护生命契约)
而就在这行小字下方，一个同样由特殊油墨印制、平时完全隐形的签名栏里，赫然印着两个字母：
“GL”！
这血染的契约下，竟隐藏着以“GL”为代号的终极条款！
江烬的瞳孔，在这一刹那，骤然收缩！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中！她脸上那万年不变的、掌控一切的冰冷面具，第一次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愕、困惑，甚至是一闪而过的……难以置信，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激起了剧烈的涟漪！
她握着钢笔的手，那稳如磐石的手，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笔尖在顾凛的掌心肌肉中，因为这细微的颤抖而产生了更深的切割，带来顾凛又一声压抑的痛哼。
这瞬间的失态，快得如同幻觉。
下一秒，江烬猛地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恢复了冰冷的锐利，甚至比之前更加森寒！她不再去看那显现的“GL”条款，仿佛那只是鲜血造成的视觉错觉。她左手猛地用力，完成了签名的最后一笔！
“呲——”笔尖划破纸张。
签名完成。
一个由顾凛鲜血构成的、扭曲却无法否认的名字，烙印在了契约之上。鲜血顺着契约的边缘滴落，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晕开一小滩刺目的红。
江烬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回了刺穿顾凛掌心的钢笔！
“当啷！”沉重的古董钢笔带着淋漓的鲜血，被她随手扔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紧接着，她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右手松开顾凛的手腕，任由他脱力地伏在桌上剧烈喘息、颤抖。她的左手则闪电般抽过书桌一角放置的、印着暗纹的昂贵纸巾盒，一把扯出厚厚一叠柔软的纸巾，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狠狠地、胡乱地按在了顾凛那血流如注的掌心伤口上！
雪白的纸巾瞬间被染成刺目的鲜红！
她用力按压着，试图止住那汹涌的血流。她的动作带着一种罕见的、与她平日冷静从容截然相反的急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被鲜血浸透、又被厚厚纸巾覆盖的掌心，仿佛要透过皮肉看到那契约上惊鸿一瞥的“GL”印记。她的唇线抿得死紧，下颚线绷紧如刀削，额角甚至隐隐渗出一点细微的汗意。
顾凛趴在冰冷的桌面上，剧痛和失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都有些模糊。他能感觉到江烬用力按压着他伤口的力道，也能感觉到……那按压着他手背的、隔着纸巾的、属于江烬的手指，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那颤抖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
为什么？因为血太多了？还是因为……她看到了什么？
书房里只剩下顾凛粗重痛苦的喘息声，以及鲜血浸透纸巾时发出的细微“滋滋”声。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混合着雪茄的余味，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作呕的气息。
窗外的霓虹依旧在闪烁，将书房内这血腥而静默的一幕映照得光怪陆离。巨大的落地窗如同一面冰冷的镜子，倒映着书房的景象：伏在血泊中颤抖的顾凛，以及站在他身旁、用力按着他伤口、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江烬。
就在这死寂之中，书房角落一盆茂密的绿植盆栽深处，一个伪装成土壤颗粒的微型装置，其针孔镜头正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红光，无声地将这一切——那染血的契约、顾凛掌心的伤口、江烬按压时微颤的手指，以及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涛骇浪——清晰地捕捉、传输了出去。
传输的终点，是一块黑暗屏幕前，一只涂着鲜红蔻丹、正优雅摇晃着红酒杯的纤纤玉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