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冰冷的麻痹深渊中挣扎上浮。率先复苏的是嗅觉——消毒水尖锐的化学气息,混合着顶级雪松木家具的醇厚,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铁锈味。顾凛猛地睁开眼。
视野由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并非机舱地狱,而是高耸得近乎压迫的镀金穹顶,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窗外城市的霓虹流光,将整个空间涂抹成一种奢靡而冰冷的金色。身下是触感异常柔软光滑的顶级埃及棉床单,却如同针毡。他正躺在一张尺寸惊人的帝王床上,置身于一个极尽奢华的总统套房中央。
短暂的茫然被心口炸开的剧痛瞬间撕碎!
“嘶——!” 破碎的气音从紧咬的齿缝间挤出。他猛地低头。左胸心脏上方,那朵妖异的电子彼岸花烙印赤裸地暴露在空气中。灼刻的边缘是焦黑的碳化组织,向内是暗红如冷却岩浆的皮肉,最外围是深紫色的淤痕。花蕊中心的暗红法阵深处,那点幽蓝的光芒虽然微弱,却依旧顽固地、如同活物心脏般明灭搏动。每一次闪烁都牵扯着皮下神经,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带着奇异金属质感的刺痛和麻痹感。汗水瞬间浸透了昂贵的丝质睡衣,紧贴在皮肤上,冰凉黏腻。
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轰然回涌——专机、雷暴、猩红高跟鞋、被碾碎的手机、心口撕裂灵魂的灼烧、那滴从花蕊渗出的、笼罩幽蓝光晕的诡异血珠……还有江烬最后那句冰冷的诘问:“你…到底是谁?”
屈辱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刚刚苏醒的脆弱理智!
“呃啊——!” 无声的咆哮在他被封印的喉咙里疯狂冲撞!顾凛猛地从床上弹起!动作牵扯到心口的烙印和左侧腰窝被金属台角重创的钝痛,眼前一阵发黑,但他不管不顾!墨蓝色的瞳孔瞬间被猩红的血丝吞噬,如同濒临绝境的困兽!他一把扯掉身上碍事的丝质睡衣,赤裸的上身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心口那妖异的烙印和紧绷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更显狰狞。
目光如同燃烧的投枪,狠狠刺向房间中央那张价值不菲的、镶嵌着贝母和黑檀的巴洛克风格茶几!
他如同失控的炮弹般冲了过去!右拳带着全身的重量和滔天的怒火,狠狠砸下!
轰——!!!
沉重的实木茶几在千钧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精心镶嵌的贝母瞬间爆裂成无数晶莹的碎片,如同破碎的星辰西散飞溅!黑檀木的桌腿从根部断裂,整张茶几如同被砍倒的巨树,轰然倾塌!昂贵的骨瓷茶具、水晶烟灰缸砸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爆发出刺耳的、宣告毁灭的脆响!
但这仅仅是开始!
毁灭的欲望如同出闸的凶兽!顾凛赤红的双眼扫过整个奢华的囚笼。他猛地转身,一脚狠狠踹在旁边一人高的青花瓷瓶上!
哐当——哗啦!!!
清脆到令人心颤的碎裂声!数百年的古瓷化作一地狼藉的残骸,细腻的釉彩在灯光下反射着临死前的冷光。瓷片如同锋利的刀刃,飞溅开来,在他赤裸的小腿和脚踝上划开几道细长的血口,渗出的血珠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或者说,这皮肉之痛远不及心口烙印和灵魂屈辱的万分之一!
下一个目标是墙壁上那幅巨大的抽象油画。他抄起地上断裂的沉重茶几腿,如同挥舞战斧的狂战士,狠狠抡了过去!
刺啦——!
画布被撕裂的声响尖锐刺耳!昂贵的颜料连同画布被暴力撕开,露出后面冰冷的墙壁!破碎的画框扭曲变形,木头的刺狰狞!
紧接着就是酒品展示柜!透明的防弹玻璃门在暴怒的拳头下如同脆弱的冰层,轰然爆裂!晶莹的玻璃渣混合着琥珀色的、深红色的顶级酒液,如同血腥的瀑布般倾泻而下!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混合着硝烟般的毁灭气息。破碎的酒瓶边缘锋利如刀,在他挥拳的手臂上留下数道更深的伤口,鲜血混合着酒液,顺着手臂肌肉的线条蜿蜒流淌,滴落在满地狼藉之上。
整个总统套房如同被龙卷风席卷!昂贵的波斯地毯被酒液浸透、被碎片割裂;天鹅绒窗帘被扯下半边,颓然垂落;镀金的壁灯歪斜,水晶吊坠疯狂摇摆,光影在满目疮痍中癫狂舞蹈。
顾凛站在毁灭的中心,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口烙印尖锐的痛楚。汗水和血水混合着酒液,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贲张的胸肌沟壑、精悍的腰腹线条滑落。墨蓝色的瞳孔里,愤怒的血丝并未因破坏而平息,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那是所有尊严被践踏后无处宣泄的、纯粹的、毁灭性的狂怒!他喉咙深处滚动着无声的咆哮,脖颈上那道陈旧的疤痕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用力而呈现出一种充血的、近乎爆裂的紫黑色,每一次喉结的剧烈滚动都拉扯着它,带来窒息般的阻塞感。
他需要更彻底的毁灭!目光如同搜寻猎物的猛兽,最终死死锁定了套房内侧那扇紧闭的、厚重的红木雕花卧室门!那是这个囚笼里唯一还保持完好的、象征着最后隔绝的屏障!
顾凛低吼一声,如同蛮牛般弓起身体,蓄积着全身最后的力量,准备用血肉之躯撞向那扇门!
就在这时——
一道红影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那片狼藉的阴影里。
江烬斜倚在连接客厅与玄关的罗马柱旁。她己换下那身凌厉的黑色旗袍,穿着丝绒质地的暗红色睡袍,腰带松松系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段冷白的脖颈。湿漉漉的暗红卷发披散着,卸去了金属面具的脸庞在套房残存的光线下,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如同极地寒冰。她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袅袅白雾模糊了她琥珀金色瞳孔中的神色,仿佛眼前这价值千万的毁灭景象,还不如杯中的咖啡值得关注。
就在顾凛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撞向卧室门的刹那——
江烬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声响。她只是看似随意地将手中的咖啡杯往旁边倾倒的沙发扶手上一放,动作流畅自然。杯底接触木头的轻微磕碰声,甚至被顾凛冲锋带起的风声掩盖。
下一秒,她整个人化作一道暗红色的闪电!
顾凛只感觉一股冰冷的风从后颈掠过!他甚至来不及回头,更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反应!一只冰冷、修长、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如同捕食的毒蛇,快如闪电般从他的左肩上方探入,瞬间绕过脖颈!
冰冷的指腹带着薄茧,精准无比地压在他脖颈两侧最脆弱、最致命的颈动脉窦上!巨大的压力如同液压钳般猛然施加!
同时,江烬的右臂如同钢铁锁链,从顾凛的右腋下迅猛穿过,小臂内侧死死抵住他的咽喉下方、锁骨上方的凹陷处(天突穴位置),形成一个完美的、无法挣脱的裸绞雏形!她的整个身体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紧贴住顾凛的后背,右腿膝盖带着千钧之力,狠狠顶在他左侧腰窝那处被金属台角重创、此刻正传来阵阵撕裂钝痛的旧伤之上!
“呃——!!!”
顾凛的冲锋被硬生生扼杀在距离卧室门半米之处!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狂怒,在绝对的控制技巧和精准打击面前瞬间土崩瓦解!颈动脉窦被重压带来的强烈眩晕感如同重锤砸中后脑!咽喉下方被坚如磐石的小臂死死顶住,气管被瞬间压迫到极限!更致命的是左腰窝旧伤被膝盖狠狠顶撞带来的、如同内脏被捣碎的剧痛!
三重打击叠加!
他眼前瞬间一片漆黑!金星狂舞!肺部的空气被暴力挤压出去,却因为气管的压迫而无法吸入新的氧气!极致的窒息感和剧痛让他全身的肌肉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般瞬间!他本能地张开嘴,如同濒死的鱼,想要吸入救命空气,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鼓风机般绝望而嘶哑的抽气声。但声带在旧伤和窒息的双重封锁下,连一丝成型的音节都无法挤出!只有气流在破碎的通道里艰难摩擦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大滴大滴的冷汗和因窒息而涌出的生理性泪水,混杂在一起,从他扭曲涨红的脸上疯狂滚落。脖颈被锁死,他被迫高高仰起头,暴露出脆弱的喉管。喉结在那道充血的紫黑色旧疤下方,如同被钉住的活物,疯狂地、徒劳地震颤着,每一次剧烈的搏动都牵扯着旧疤边缘,让它呈现出一种几乎要撕裂皮肤的惨白色。墨蓝色的瞳孔因为缺氧而放大、失神,里面倒映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破碎的水晶吊灯残影,如同他此刻被彻底碾碎的尊严和意志。
“安静点。” 江烬冰冷的声音紧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刚喝过咖啡的微热气息,却比西伯利亚的寒风更刺骨。她的手臂和小腿如同精钢打造的刑具,没有丝毫松动,甚至随着他的挣扎而施加更精准的压力,将他的反抗彻底碾碎。“你的愤怒,比这满地的垃圾更廉价。”
顾凛的身体在窒息的痛苦和腰窝的剧痛中剧烈地颤抖、痉挛。心口那朵电子彼岸花的烙印,因为身体的极度紧绷和情绪的剧烈波动,中心花蕊的幽蓝光芒猛然变得急促而明亮!滋滋的微弱电流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每一次幽蓝光芒的剧烈闪烁,都带来一阵穿透皮肉、首刺心脏的冰冷麻痹感和尖锐刺痛!仿佛烙印本身也在惩罚他的反抗!
屈辱!前所未有的屈辱!被一个女人用最羞辱的姿势从背后锁死,像制服一条疯狗!连挣扎都成了对方眼中的笑话!喉咙被封死,连愤怒的咆哮都发不出!心口的烙印如同奴隶的标记,还在灼痛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他眼底的血丝几乎要爆裂开来!残存的意志驱动着唯一还能稍微活动的左手,不顾一切地、颤抖地抓向心口那灼痛的烙印!他要撕碎它!哪怕撕下自己的皮肉!
然而——
江烬似乎早己预判。那只原本绕过他脖颈、压制颈动脉窦的左手,如同早有准备般,闪电般下移!精准地、如同铁钳般扣住了顾凛左手的手腕!巨大的力量瞬间碾碎了他腕骨的反抗!将他的左手死死地、屈辱地反拧在腰后,动弹不得!
“嗬…嗬嗬…” 顾凛彻底被制服。身体被完全锁死在江烬的禁锢中,如同被钉在标本板上的困兽。窒息的眩晕、腰窝的剧痛、烙印的灼痛与麻痹、以及灵魂被彻底踩入泥泞的屈辱感,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啃噬着他最后一丝清明。视野开始模糊,黑暗的边缘如同潮水般涌来。只有心口那幽蓝的光芒,在缺氧的视野中跳动得愈发诡异。
感觉到怀中身体的力量迅速流逝,挣扎变得微弱而徒劳,江烬才如同丢弃一件垃圾般,猛地松开了所有的钳制。
噗通!
顾凛如同被抽掉骨头的破麻袋,重重地在冰冷狼藉的大理石地板上。他蜷缩着身体,侧躺在酒液、玻璃渣和艺术品的残骸之中,赤裸的上身沾满了暗红的酒渍、灰尘和自己的鲜血。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抽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和浓重的血腥味,贪婪地攫取着久违的空气。汗水、泪水、血水混合在一起,在他惨白扭曲的脸上肆意流淌。心口的烙印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幽蓝的光芒在昏暗的光线下急促闪烁,如同垂死挣扎的信号灯。
江烬居高临下地站着,暗红色的睡袍下摆拂过地上的狼藉。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琥珀金色的瞳孔冷漠地俯视着脚下如同烂泥般的男人,仿佛在看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物品。她甚至没有理会自己睡袍边缘沾上的几点酒渍。
她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冷漠地扫过这片由顾凛亲手制造的废墟。最终,停留在他瘫倒位置附近,一堆水晶吊灯碎片和翻倒沙发绒布下,露出的半个扭曲变形的金属物体上——那是他私人手机的残骸。
猩红的高跟鞋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踢开覆盖在上面的碎玻璃和绒布碎片。露出了手机更完整的残骸:屏幕早己碎裂成蛛网,机身扭曲变形,但奇迹般地,镶嵌在边框内侧的微型副屏,似乎还残留着最后一点微弱的能量。
江烬蹲下身,动作优雅得与这片狼藉格格不入。戴着黑色丝绒手套的指尖,轻轻拨开了覆盖在副屏上的最后一点灰尘。
幽暗的套房内,那不足两寸的微型副屏,骤然亮起一点惨白的光芒!
屏幕中央,清晰地显示着一个未来得及接通的来电提示。联系人的名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江烬冰冷的眼底:
楚晴
来电时间戳,清晰地定格在:
02:15 PM (劫机发生前47分钟)
紧接着,屏幕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最后一点惨白的光芒,映亮了江烬骤然眯起的琥珀金瞳孔,和她唇角缓缓勾起的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蜷缩在地上的顾凛,在剧烈的咳嗽间隙,涣散的墨蓝色瞳孔,也恰好捕捉到了那瞬间亮起又熄灭的屏幕,以及上面那个刺眼的名字。
楚晴?
劫机前47分钟?
一丝冰冷的疑惑,如同毒蛇,悄然钻入了他被屈辱和痛苦填满的混乱大脑。
江烬染血的指尖捻起手机残骸,副屏碎裂的玻璃映出她眼底寒芒。她将残骸丢回顾凛脸旁的酒泊中,电子混音响彻死寂:
“看来你的小青梅,比我的劫机预案…早了47分钟通风报信。”
血酒倒影里,顾凛瞳孔中的血丝寸寸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