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瑾和萧若风兄弟还是不够谨慎,或者说因为事情发生地实在太突然,而有些事情就是冥冥之中那么巧合,
在麟德殿的宴会结束后,各方就己经迅速开始运作起来查探今日之事,尤其是关于新册封的太子妃易文君。
今日易文君和齐天尘的见面,在外停留了不短的时间,自然也被人留心到了,他们当时就在萧若风宫殿附近。
虽然无法确定易文君是否和萧若风有交集,但这种事就是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己经有人到这边查探了。
因此在萧若瑾和萧若风兄弟俩人私下谈话时,他们不知道的是,己经有人在暗中窥听到了。
更何况,摘星楼上的谈话除了绝不会向外泄露的齐天尘和易文君师徒以及太安帝,可还有另一人在场。
那就是浊清大监。
浊清,早就在暗中与青王有所勾结。
他当然不会将摘星楼上的谈话一五一十都告诉青王,可他也向青王传递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易文君,这位天生凤命的太子妃。
是在和萧若风见面后才显现出命格,被齐天尘找到。
虽然齐天尘并没说萧若风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说因为他是皇室中人,但是能引动凤命显现的,很难不让人想到真龙……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于是,就在当天晚上,留在宫里与弟弟一起用晚膳的萧若瑾因为误食了一碗毒粥而吐血昏迷。
萧若风因为生病没有胃口,反而幸免于难。
萧若瑾吃的少,又有萧若风下跪及时请来了太医救治,才保住了性命,可身体却因此变得病弱。
而萧若风这个从前备受忽视冷落的九皇子,在引起其他皇子戒备的同时,也开始进入了太安帝的视线。
在兄长萧若瑾因为病弱的身体似乎被隐隐排除在了东宫储位的争夺外之后,萧若风必须更加努力表现自己。
钦天监里,暂居此处的小文君在对自己被困深宫的现状和对影宗未来的惶然与忧愁中紧蹙着眉头终于入睡。
意识沉入空间里的吴颜却露出对剧本顺利进行的微笑。
——
颁下圣旨的一个月后,正好是大年初一。
钦天监的国师亲自算了这一吉日,正式举行了册封仪式,仪式如何进行,在准备过程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纳采、问名,皇帝下诏册封太子妃,中书省起草册文,由宗正寺、礼部筹备玉册、印玺以及聘礼。
这些是历来册封太子妃的正常流程,但之后的仪式就明显大大逾制了。
皇帝在太极殿亲自主持,临轩册命,设最高等级仪卫——黄麾大仗,群臣百官着朝服列班观礼。
中书令宣读册立诏书,门下省长官侍中持符节授予太子妃,太子妃受玉册与玺印,行三跪九叩礼。
这原本就己是属于储君册封的仪式了。
但更令在场除齐天尘外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皇帝赐予易文君的玺印除了太子妃宝印,竟还有皇太子宝印。
更别提赐下的属于太子的仪仗队,含龙旗六、鼓吹乐队一部,护卫甲士二百人。
之后又告谒太庙、郊祀上帝、奏告天地和社稷。
即便真是册封东宫储君,仪式与礼制也莫过于如此隆重了。
群臣自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出于还未册封太子,易文君这个太子妃未和太子结为夫妻,因此有名无实。
为了加深她与皇室的联系,才有了这个安排。
使天道将太子与太子妃视为一体。
当然这依旧是齐天尘忽悠太安帝的说法,虽然也有部分真实,但真正的理由其实还是为了更好完成牵机之术。
不过落在世人包括皇子们的眼里,那就是这位以储君之礼册封且手握太子印玺的太子妃本身就代表着储位了。
今日的天启城热闹非凡。
祭天仪式在城郊建的天坛举行,从皇城朱雀门到天启城城门的朱雀大街上整条街今日都不允许闲杂人等涉足。
有禁军中的金吾卫在前开道净街,跸止行人。
不过北离皇室待百姓向来宽松,不以言论罪,朝堂与江湖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虽然净街了,但朱雀大街两侧的阁楼乃至于屋顶上却是挤满了人,还有一旁的巷道内也是如此。
一是凑热闹,二是好奇。
身处北离政治中心的天启城,这里的百姓似乎也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关注朝堂之事。
天生凤命的命格。
没有太子的太子妃,以储君之礼册封的太子妃。
如此种种,再加上各种奇异的传闻,己让这位据说过了年关才年仅八岁的太子妃己成为天启城里的风云人物。
朱雀门大开,甲士开道,着明光铠,佩弓刀。
骑马的仪卫与步行的仪卫平列而出,东西两壁仪卫总数有两百人。
骑马的仪卫手持七旒旗,步行的仪卫执七旒红旗,有的旗帜以雉尾饰旒,有的绘有狮、豹、虎等图案。
仪卫皆佩剑、豹韜和胡禄。
在仪卫们的队伍中间,是一辆金辂车,这是太子出席重大典礼时所乘坐的最高规格车驾,属"五辂"之一。
皇帝用玉辂,太子用金辂。
金辂车车厢涂赤色,饰黄金龙纹,朱轮青盖驾,车厢左插九旒旂,右插棨戟。
车前有两人执雉尾扇,两人执雉尾障扇,扇上贴金。
雉尾障扇是天子所用仪仗器物。
皇帝玉辂驾六马,太子金辂驾西马,马饰镂金鞍具。皇帝龙旗、鸾铃各十二,太子龙旗、鸾铃各六。
此为副君之驾,半天子之仪。
仪卫们肃穆的神情和各种繁琐隆重的仪式让原本喧闹兴奋的人群不自觉渐渐安静了下来,心中生出敬畏之感。
礼仪,是权力的秩序与威严。
所有人安静地注视着车队滚滚行过朱雀大街,唯有鼓吹一部的笙、箫、鼓等乐器奏着雅乐。
金辂车里只坐着一道幼小的身影。
过了年关、刚刚八岁的女孩身着深青色的翟衣,深青色在北离象征“天”的颜色。
为最高等级后妃礼服,向来只为皇后使用。
翟衣衣身绣翟鸟纹,共十二行,每行十二只,象征“至德”,下身是同样绣了翟鸟纹的深青色蔽膝。
腰系玄色的玉环绶。
头戴花树冠,饰花钗十二树,对应十二个月,配博鬓,额描花钿,花冠、花钿、博鬓无不是最顶级的工艺。
雍容华贵,翠绕珠围,熠熠生辉。
这些本该是皇后所能用的服冠,但仪式与礼制己然逾越,衣冠与服饰倒不算什么了。
文君神情平静而木然,对周围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翟衣上的翟鸟纹是用金线绣的,很重,花树冠和博鬓是纯金打造,镶嵌了珍珠、宝石、翡翠,很重。
她强撑着仪态,身姿端正,不偏不倚。
可是华美的翟衣像是沉重的渔网一样将她紧紧束缚住,华贵的花冠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地她无法站起来。
就连这辆尊贵的金辂车,车门上垂下的以金缕织就的车帘都沉闷地像是吹不进一丝风,压抑地令她窒息。
她像是被困在囚笼里的一具傀儡。
不,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