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君将苏暮雨从发呆的房间里拉了出来。
她把他带到前院的药堂,那里己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白鹤淮从前出诊定价颇高,请得起她出诊的都是钱塘城里的富贵人家,因此她每日过得其实还挺清闲的。
昨夜与文君商议过后,白鹤淮决定开始义诊了。
既然准备编写一本常见病的新药方合集,那么自然也需要有大量的病患来验证新开的药方有无效用。
因是为了验方,所以义诊不收取费用,但也不完全免费,药材象征性地要收一文钱。
白鹤药府打出去的招牌说明了这点,即便如此,当听到只要一文钱的时候还是有大量的病患上门,霎时客满盈门。
苏暮雨不会看病,但他会写字。
文君就安排他坐在堂中用笔速记下每个到来的病人由白鹤淮诊脉后说出的脉象和病症情况,以及用药后的反应。
白鹤药府里原本就有几个负责洒扫做饭的仆人,如今都一起过来帮忙接待病人、熬药。
文君自己则负责按白鹤淮开出的药方抓药,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能和白鹤淮一样准确地认清所有的药材。
虽然忙,但并不乱。
文君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每个人负责的事项都清晰明了,只需要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做好就行。
来的基本都是底层的普通百姓们。
在他们看来能免费看病就己很好了,药庄熬的药不管有没有效也是珍贵的药,花一分钱也是赚了。
至于会不会吃死人?
白鹤淮这位神医当然是有自信不会的,就算是只剩一口气的人在她这里也是能救一救的。
况且她新开的药方所用的都是最安全无毒、易得、廉价、不需复杂炮制的药材,喝了拉肚子都少见。
不过这就没必要对外说明了。
因此稍微有些钱财能看得起大夫的殷实人家都不会来冒风险,贫苦人家若非实在被病痛所苦也不舍得这一文钱。
来的都是街头卖菜的婆婆、河边的洗衣妇、船上的渔家女孩、乡下的农夫农妇、码头的脚夫、河里的纤夫……
这些上门的病患们身份各异,性格各异。
贫病交加的生活让他们变得憔悴不堪,衣衫褴褛,病瘦如柴,眼里都是被贫苦的生活折磨地疲惫痛苦。
文君待每一位病人都是如沐春风般温柔耐心,一视同仁。
不管他们来时是如何忧虑不安、焦躁甚至暴跳如雷,在她始终温声细语又冷静从容的态度下都能渐渐平静下来。
她身上好似天生就有一种温柔安定的力量。
再蛮横粗鲁的人遇到文君都会情不自禁受她感染放轻了声音,也能好好沟通了,甚至忍不住对她推心置腹。
病人们絮絮叨叨着自己的过往和病痛的由来,文君面纱上的一双明眸始终温柔专注地看着他们安静耐心地倾听。
像是无声地说,我真切地看见了你的痛苦。
更神奇的是她这样好说话,却又让人下意识不敢冒犯。
不止是病人们,可以说如今整座白鹤药庄上下的人,包括坐堂看诊的白鹤淮这位主人,己然将文君当做了主心骨。
不论遇到了什么麻烦,文君一定有办法解决。
苏暮雨对这种生活仍有些不适应,可无疑他享受其中。
他握剑杀人的手如今只需要提笔为病人写下脉案,每天虽然忙忙碌碌,可他一点也不感到疲惫,只觉岁月宁静。
江南多雨季。
下雨的时候百姓怕淋雨生病都不敢出门,白鹤药庄也能歇上一日了,清晨,药庄里其他人都还在沉沉睡着。
只有文君和苏暮雨两个人照旧早起。
厨房做饭的阿婆这几日都帮着熬药,文君今日给她放假,自己提着竹篮,撑着一把油纸伞出门买菜。
苏暮雨见了,便也跟着一起。
江南的房屋大多数都是白墙黛瓦,飞檐翘角,房屋与房屋之间穿插着一条条幽深僻静的青石小巷。
在朦胧烟雨中美地像一幅水墨晕染的丹青。
文君和苏暮雨各撑着一把伞,并肩走在巷中,安静地能听见滴滴雨水轻盈地落在伞面上、脚下的青石板上。
他们并无言语,静谧中别有一种诗意般的幽雅。
苏暮雨用余光望着身侧的少女,就见她目光出神地望着伞外的丝丝细雨,面纱上明亮的眼眸里含着淡淡的笑意。
他顺着她目光看去,想看看她是在看什么。
才发觉在屋檐下有两只可爱的小燕子正在相互啄对方身上湿漉漉的羽毛,巷子的角落里开着星星点点的几朵丁香,淡淡的紫色在雨露中格外清新。
他们从青石巷里走出来,踏上一座拱形的石桥,桥下是一条不深不浅的弯弯河流,河上流淌着几只乌篷小船。
船上传来渔家女清亮的歌声:“手把网儿张,眼把鱼儿等,一家的温饱就靠这早晨……”
错落在河流两岸的细细垂柳与高大槐树,还有爬满了两侧人家房屋的藤蔓都是一片勃勃的绿意。
河水似乎因此被映成一片碧绿清透的颜色,一滴又一滴雨水落在绿水之上荡开一圈一圈小小的涟漪。
河面上升起朦胧的水雾,与满目的绿意、细雨交融。
“真美。”
文君不禁停驻在石桥之上,在伞下欣赏这江南雨景。
“其实天地自然的声音本身就是一曲无谱之乐。”
“雨滴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花蕾在春风里静静绽放时美妙的生机,还有空气中传来的木叶摇曳的清香……”
“街头巷尾的嘈杂叫卖声也是市井风流、人间烟火,身处其间才能真切感受到柴米油盐、七情六欲……”
“这些都很美很好,不是吗?”
文君缓缓地柔声说着,清冽的嗓音恰与这江南的烟雨相宜,她在伞下微微侧头回眸看向身旁并肩而立的苏暮雨。
苏暮雨一首都在注视着她,注视着她眼中的风景。
少女今日穿着一袭粉白裙衫,回眸看向他时雪白面纱上温柔明亮的眼波就像一枝春日的桃花轻轻掠过了他的心湖。
她眼神永远是温和关切的,天然怀抱对一切的纯粹善意。
于是,被她注视着的人也像被暖融春水包围。
“……很美。”
苏暮雨与她西目相对,清冷秀美的少年隔着细雨深深凝望着她清丽眉眼间宁静恬雅的笑意,轻轻地点头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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