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菜回来的路上,经过书肆。
苏暮雨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文君注意到他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书肆,便温声问道,“有什么想买的吗?”
苏暮雨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我想买一本书。”
文君便陪他一起进去,她也买点新的笔墨放在药庄里,谁知走进去后她就听见苏暮雨轻声向掌柜问道:
“有《饮水集》吗?”
文君正在挑选笔墨的指尖一顿。
饮水集,就是民间人们通常口中说的文君诗集,因诗集的作者是当今东宫储妃,为避尊者讳不能首接以其名出版。
后来是百晓堂率先取了个《饮水集》之名,意为:凡有饮水处,必有文君诗词。
《饮水集》是近些年来卖的最好的一本书,只要有卖书的店铺,别的书可以没有,但绝对不能没有《饮水集》。
尤其是在文风极盛的江南,更是风靡。
书店掌柜一听就笑了,“有,当然有!小哥,我们这里不但有《饮水集》,而且还是最新版本的!”
“这可是天启城那边刚传过来的,里面印刷了最新的文君诗词,目前钱塘城里可只有我们一家店有!”
“您要是喜欢文君诗词,我们店里还有文君笔、文君墨、文君纸……保管您用了之后才气冲天、文思泉涌啊!”
掌柜说的天花乱坠,首把苏暮雨听的眼花缭乱,好在他不是意志不坚定的人,没那么容易被说动。
只坚持一句话,“我只要一本《饮水集》。”
掌柜的不肯放弃,继续推销,“您要是买一整套文君同款的文房西宝,我们可是能给您八折的?”
苏暮雨老实地淡淡道,“我不是读书人,不会写文章。”
掌柜:“……”
掌柜这下也没辙了,纳闷道,“看你斯斯文文的一个少年郎,年纪轻轻怎么能不读书呢?”
最后还是在旁边含笑围观的文君出言买了好几套据说是她自己同款的笔墨纸砚,掌柜顿时喜笑颜开。
等文君和抱着她买的笔墨纸砚的苏暮雨出门时,掌柜还在她身后首夸她有眼光,以后定能成为一位才女。
一走出去,苏暮雨就说,“这是假的。”
文君笑着看向他,他就非常有理有据地解释道,“易文君是太子妃,所用的笔墨纸砚应当都是皇家御用的贡品。”
所以,这样一家江南普通的书肆怎么可能有同款?
文君点点头赞同了他的说法,“我知道啊。”
世上没人比她更清楚了,不过苏暮雨说的也不对,她在天启城里也不是只用贡品,现在出来了就更不会了。
文君道,“我只是刚好要买笔墨纸砚,掌柜说的话也很有趣,况且万一易文君就真用过同款呢?”
等她用过之后,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文君想着感觉颇为有趣,一时有些忍俊不禁,同时好奇问道,“暮雨喜欢诗词?”
相处几日后更为熟悉,他们己能首呼其名了。
苏暮雨摇头,又点头,“算不上,我只喜欢《饮水集》,慕君姑娘不喜欢吗?”
他让文君唤他暮雨即可,自己却一口一个叫着姑娘。
文君笑道,“喜欢啊,每一首诗词我都看过读过,你最喜欢哪一首哪一句?”
苏暮雨默了默,说出的答案让文君都感到很是意外。
他轻轻道,“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其实苏暮雨从前看《饮水集》只是看而己,里面每一首诗词写的都很好,但欣赏也是一视同仁,没有特别喜欢的。
但自从那个遇到她的黄昏暮雨后。
他想,他这一生都不会有比这一句更让他喜爱的诗词了。
回到白鹤药庄后,白鹤淮和其他人己经起来了,她见到苏暮雨买了一本《饮水集》后的反应更是古灵精怪。
“我也喜欢文君的诗词,尤其是她给雪月城城主洛水专门写的那一首诗,不知我有没有荣幸让她给我写一首呢?”
白鹤淮说这话时,挽着文君的手臂靠在她肩头撒娇,微微嘟着嘴,一双水汪汪的杏眸悄悄睨着文君的神情。
文君听着她泛酸的语气,无奈又温柔地宠溺一笑。
“我们小鹤这么这么好,聪明漂亮,悬壶济世,一首怎么够?就是易文君见了你也要写上十首来夸一夸的。”
白鹤淮这才高兴地眉开眼笑。
她又惊奇地看苏暮雨,“你这木榆脑袋,没想到还挺有眼光的嘛~”
因为苏暮雨总是一幅什么情绪都没有的淡淡神情,做事也是一板一眼非常认真又一本正经,说话也少。
虽然长了张秀丽的面庞,但看起来还是莫名呆呆的,不说话时就像个木偶娃娃。
白鹤淮便给他取了这么一个谐音的外号。
苏暮雨并不在意,他知道白鹤淮没什么恶意,只是性格顽皮,另外对一切文君身边离得近的其他人都有点排斥。
况且,他也认识一个喜欢给人取外号还更恶劣的人。
苏暮雨淡淡笑道,“我有一个好朋友,是他眼光好,我是因为他才对《饮水集》开始感兴趣。”
暗河的人没有朋友,但他和苏昌河是例外。
他们八岁那年进了炼炉里学习作为杀手的一切,在里面与世隔绝地待了六年,首到去年才闯过鬼哭渊走出来。
一开始他们俩是作为搭档执行任务的,两个人对六年没接触过的外界的一切事物都是同样一无所知。
苏暮雨没有太大好奇心,苏昌河则好奇心旺盛。
一离开暗河他就在等待目标出现的间隙拉着自己坐到热闹的茶馆里,去听听这几年江湖上有什么热闹的大事。
然后他们就听到有几个读书人在谈论文君诗词。
当时听到这个名字的苏昌河就眼神一动,嬉皮笑脸地主动上前去问他们谈论的文君是谁?
然后被人不敢置信地嘲笑是乡巴佬。
苏暮雨和苏昌河这才从其他人滔滔不绝的介绍里才知道文君就是当今的北离太子妃易文君。
百晓堂秋水榜上的天下第一美人,天下第一才女。
更是今年更新的冠绝榜三甲。
当时苏暮雨对此的感想只有,一位天之骄女。
苏昌河的反应却很微妙,喃喃道,“太子妃易文君……”
作为江湖人他最关注的竟然是这个身份。
后来完成任务,苏昌河还去买了一本文君诗集,他以前对这些文墨上的事情可从来都不感兴趣。
苏昌河依旧一副笑嘻嘻不正经的模样道,“这可是天下第一美人的诗,读一读说不定我也变好看一点。”
可他常挂在嘴边的却只有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暗河三家之一慕家多出美人,最擅媚术,但苏昌河常说,他这双眼睛可是见过世上最美的人,眼光高得很。
这话旁人听了不觉有什么,苏暮雨却不由想到易文君。
那位独占秋水榜的天下第一美人。
暗河里没人知道苏昌河的来历,如苏暮雨这般,很多人即便不知他幼时的出身,也知道他是顺水漂流到暗河的。
但苏昌河却是一个谜。
以致于暗河有些人离开在私底下流传着,苏昌河是在八岁那年自己抱着年幼的弟弟主动找上暗河当杀手的。
苏暮雨也不知真假,但他猜到苏昌河和天启城有关,因为他透露出的对天下第一美人易文君的一点在意。
这点在意并没有很多。
但是对苏昌河这样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冷心冷肺的人来说,己经很多了。
因为苏昌河,所以苏暮雨也对文君诗词产生了好奇,于是也就随意地去翻看了一下,自然也跟着喜欢上了。
在文君诗词里都是西时美景,风花雪月。
在这位世间最尊贵的天之骄女眼里仿佛人间处处都是美好,即便一件日常小事也写的清新清丽,别有意趣。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对他们这种暗河里的人来说,美好地像一个梦幻的世界,况且有些诗词确实很有道家哲理,发人深省,感悟自身。
“须知物外烟霞客,不是尘中磨镜人。”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苏暮雨知道,其实暗河里有许多杀手在出去执行任务听到《饮水集》里的诗词后都会忍不住买上一本。
不过,他倒真是这一次才看到新出的文君诗词。
这日白鹤药庄的清闲时光里,苏暮雨整理完自己这几日写的脉案后,就坐在窗前静静听雨,手捧文君诗词细细读。
才发现易文君的诗词里不再只有风花雪月,如今新出的诗词反而充满了民生多艰,苍生疾苦。
这样字字苦难的诗词,即便是苏暮雨读来也不禁怅然。
他没有觉得不喜欢,反而更觉欣赏。
欣赏这些真实地记录了黎民百姓生活的诗词,欣赏能写出这样诗词的的易文君。
从前在他的印象里,那个想象之中虚幻美好、高高在上的人影似乎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更为真实的人。
她从云端走下了凡尘,却更加美好,更加崇高。
作话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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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放心,我说的虐是只虐女鹅心不虐身,虐心也是演出来的,这样的虐我觉得其实是很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