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惊骇地看向树干。只见那布满天然纹路的墨黑色树皮上,靠近根部的位置,一道深深的、如同刀刻斧凿般的巨大疤痕,在梅花清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疤痕周围的树皮扭曲虬结,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剧痛。
“是…是你在说话?”小芽鼓起勇气,对着梅树问道,声音带着敬畏。
梅树的枝桠仿佛无风自动,轻轻摇曳了一下,满树白梅簌簌作响,如同叹息。那苍老的声音首接在三人心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沧桑:
“是我…沉睡了太久…太久…是那‘真言’的力量…和你们不屈的青春之火…唤醒了我…”
“真言?”小芽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笔记本。
“你手中之物…承载着…一个灵魂…最纯粹的呐喊…”梅树的声音悠远,“‘青春是美丽的东西’…多好的句子…可惜…我的青春…却从未自由…”
“你是谁?”觉慧忍不住追问,他感觉这棵树似乎知道很多。
“我…曾是这片土地上的…一棵普通的梅树…”梅树的声音带着追忆,“首到…一个心中充满苦闷、渴望倾诉的少年…来到我的身边…”
墨黑色的树干上,那深深的疤痕附近,树皮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在清冷的梅花光辉下,树干表面竟然渐渐浮现出一幅流动的、如同皮影戏般的画面!
画面中:一个穿着旧式长衫、面容清秀稚嫩的少年(看起来比觉慧还要小一些),正独自一人,坐在还是小树苗的梅树下。他眉头紧锁,眼神忧郁,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刻刀。他时而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时而低头在树皮上用力刻画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倾诉着无法对外人言说的苦闷和理想。
“芾甘…”梅树的声音充满了慈爱和怜惜,“那是他的名字…也是…你们口中的巴金…年少时…”
“巴金爷爷?!”小芽和觉慧同时惊呼出声!鸣凤也捂住了嘴。
画面流转:少年芾甘刻得越来越投入,表情时而愤怒,时而悲伤。他刻下的似乎不仅仅是文字,更是他心中燃烧的反抗之火和对自由的渴望!小小的梅树安静地聆听着,承载着他所有的秘密和梦想。首到有一天,少年刻得太过用力,或是被家中长辈发现端倪…
画面中猛地出现一只穿着绸缎马褂、戴着扳指的、属于成年人的大手!那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粗暴地抓住了少年芾甘握着刻刀的手腕!刻刀被狠狠夺走!紧接着,那只大手高高扬起,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抽在少年芾甘的脸上!
“啪!!!”一声无比清脆响亮、仿佛能撕裂灵魂的脆响!少年芾甘的头猛地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五道清晰无比、高高肿起的紫红色指痕!巨大的力量让他整个人踉跄着摔倒,额头重重磕在梅树粗糙的树干上!鲜血瞬间涌出!他趴在地上,身体因为剧痛和屈辱而剧烈颤抖,却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哭出声,只有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燃烧着屈辱和更加炽烈的火焰!
“啊!”小芽仿佛感同身受,捂住了自己的脸颊,感觉那里也火辣辣地疼起来。
画面中,那只大手的主人(一个面目模糊、充满威严的中年人)愤怒地咆哮着什么(无声的画面),然后,他举起那把从少年手中夺来的刻刀,带着满腔的怒火和掌控欲,狠狠扎进了梅树的树干! 正是那道至今仍在的巨大疤痕所在!
刻刀深深没入树干,只留下刀柄在外颤抖!少年芾甘趴在地上,看着那被伤害的梅树,眼中充满了痛苦和不甘。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那一刀…扎在我身…更扎在他心…”梅树苍老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悯,“刻刀…被夺走了…连同他倾诉的自由…我的树心…也留下了永恒的伤…那伤…禁锢了我…让我沉眠…也让这片土地…沾染了那暴戾和禁锢的‘灰烬’…”
“灰烬?”觉慧猛地抓住关键词,“是那些灰雾?!”
“是那凝固的…腐朽的…吞噬生机的…恶念…”梅树的声音变得凝重,“它源于人心的禁锢与压迫…在此地沉积…如今…被祠堂的崩塌唤醒…那冯乐山的化身…只是它凝聚的一个表象…它真正的源头…更古老…更顽固…”
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沙…”
洞穴入口的方向,传来一阵极其不祥的、如同无数细沙摩擦的声响!那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同时,一股熟悉的、带着腐朽和冰冷的腥气,再次弥漫开来!
“它们…追来了…”梅树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是那‘灰烬’的分身…被你们的生机吸引…”
话音未落!
只见他们来时的方向,那片由垂落气根形成的“门帘”缝隙处,浓稠如同墨汁的灰雾,正如同活物般疯狂地涌入!灰雾翻滚着,凝聚成数十条之前见过的、带着猩红眼睛和尖锐钩爪的灰雾毒蛇!它们嘶嘶作响,冰冷恶毒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洞穴中央的三人一树!
更让小芽头皮发麻的是,在那些灰雾毒蛇的后方,灰雾还在不断凝聚,隐隐形成一个佝偻的、深灰色的仆妇轮廓,正是之前在阁楼堵住他们的那个!她的灰白眼珠死死盯着小芽怀里的笔记本,带着刻骨的贪婪和毁灭欲!
“青春…需要武器…”梅树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而充满力量!整棵巨大的梅树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虬劲的枝干如同苏醒的巨龙般挥舞,满树白梅簌簌而落,如同下了一场圣洁的雪!
“拔出它!芾甘留下的刻刀!”梅树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洞穴中轰鸣,“用真言…唤醒它的锋芒!斩断枷锁!驱散灰烬!”
随着梅树的怒吼,树干上那道巨大的、陈旧的疤痕中心,一点黯淡的金属光泽骤然亮起!正是当年被深深扎入树干的——刻刀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