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上回说到,活祖公眼见想好的事又要泡汤,顿时恼羞成怒,抄起一根硬柴棒就朝二拐子的头打去,只听二拐子“啊呀”一声惨叫。原来二拐子见棒子打来,急忙用手一挡,棒子打到了肘上,疼得他眼冒金星,一阵大声嚎叫。活祖公不想耽搁,索性找了根绳子就势将二拐子绑在了柱子上,嘴里给他塞了个烂菜头。处置完毕,活祖公拿起包袱,扬长而去。
镖师还在记挂着他的马帮,他不知道他在双龙镇马店中被人缉捕后马帮是否己经离开。只因为赵峻的伤势一时半会好不了,所以心中很是犹豫。员外娘子看出了镖师的心事,于是拉上员外,来对镖师说道:“兄长好像有心事,可否跟我们说说?”镖师于是把近来匪情很紧、马帮中没个主事、想带着秋生重返马帮的想法说了。
员外娘子道:“这有何难?赵老板这边有我们看着,养个一二月就好了,黄兄尽可以放心去走你的江湖。”镖师道:“这样就拖累了员外和夫人,叫黄某心中有愧啊!”员外道:“镖师此言差矣,你们既到我家,就是有缘;又都是情深义重的人,让我很是敬佩。我虽为读书人,原不知江湖马道的事,但你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属正义。赵老板是有情义的人,我自然也是心中敬而仰之,岂有不精心照顾之理?镖师但可放心。”镖师道:“如此,则烦劳了员外与夫人!我们明天就动身。”员外夫妇道:“这样就好。”
秋生说道:“小弟身上带有一千银票,这回去马道上闯荡,恐多有不便,麻烦员外爷替小弟代为保管,待有用时再来讨取,如何?”员外道:“这有何难?不过,秋生兄弟就不怕我李某人把钱昧了?”秋生道:“员外若有需要,即使用了何妨?”员外道:“话虽如此,但还是要两下里清楚为好。”说完,叫娘子拿来文房西宝,写成一纸凭据,交给了秋生。秋生推辞道:“都是兄弟,何需如此?万一遗失,反生事端。”就要把凭据还给员外。员外说道:“贤弟处事精细,怎会遗失?”秋生只好收了。镖师和秋生又来跟赵峻辞行,说了许多体己的话。
第二天,镖师和秋生打点行囊,在村里买了坐骑,去了不提。
这边赵峻一边养伤,一边挂念着离去的黄镖师与秋生,祈愿他们此去一路顺利,毕竟江湖险恶,时运多艰。他想起了此前苇得送他下山时的情景。赵峻想,这回得见恩人,路上又遇阿西搭救,又得李员外一家照料,银子失而复得,一定是苇得大师在冥冥之中的悉心安排。
一天晚上,赵峻躺在床上,感念着佛德无边,悠然入梦。正当他梦见自己的身体晃晃悠悠朝着鸡足山那高峻的庙宇飘忽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了他。
“啪、啪、啪。”一阵捶门声。
赵峻恍惚间听到,是李员外起来开的门:“谁呀,这么晚了……”
门“哗啦”一声开了,鼎沸的喧嚣声鱼贯而入。赵峻急起身拄起拐杖来看,只见十多只火把照得院里通明,十几条人影影影绰绰。只听为首的一个说道:“我等是永鹤县衙的,前来捉拿朝廷要犯黄景天,识相的,把人交出来!”
永鹤县衙自从跑了黄镖师,又得知牢头单秋生也不辞而别,正不知是咋回事,又听那秃瓢脑袋说知了情况,于是贴出告示缉拿黄镖师和秋生。告示刚出,恰恰这螳螂川的活祖公也到了永鹤,一看那告示,所画的人便是几天前揍他的那两个,又请了旁人给念了告示的内容,于是忙不迭地前去县衙请赏。县衙于是派了人,在活祖公带领下首奔螳螂川李员外家。活祖公留了个心眼,临到李员外家时,他踅到了后面。
员外见是官差,也不害怕,问道:“我乃庄户人家,哪来的朝廷要犯?官爷莫不是弄错了!”为首的官差喝道:“那我问你,这是李员外家不是?”员外回道:“学生李退思,这里正是我府上。”那为首的说道:“有人举报,几天前有个叫黄景天的什么镖师到了你家,岂会弄错?告诉你,他是朝廷要犯,县衙严令我们前来缉拿,识相的,快快交出人来!”
员外顿了顿,说道:“可这里并不曾有什么镖师!”那为首的打断道:“给我搜!”员外拦道:“慢,庄上虽并没有什么镖师,却有一个被贼盗抢劫打伤的人在这里疗伤,不要惊扰了他才好!”员外知道找的不是赵峻。来人问道:“人在何处?”员外道:“就在堂屋里歇息。”来人嚷道:“快出来,不然就搜了!”
员外进去扶了赵峻出来。只见一个当差的拿了一张图就着火光比对,摇头道:“不是这人。”为首的道:“还有什么人在你府上?”员外道:“不曾有,只这一人!”为首的道:“那快叫你家的所有人出来相见,我们要查一查。”员外道:“且容女眷、下人们收拾了出来。”
不一会,员外娘子及一些下人各自穿戴了出来,却不见有什么朝廷要犯。
这时只听后面一个让员外听来有些熟悉的声音说道:“还有,搜一搜就知道了。”那是活祖公的声音。活祖公心想,这回可以正儿八经地领赏,又可以出一下几天前挨揍时的恶气。
众人附和道:“对,搜!”
为首的命令道:“搜!”
“乒乒、乓乓……”来人在各个房间里搜了几遍,又在院子了搜了几遍,却不见有其他人。只听为首的转身朝外边喊道:“那带路的,你难道是哄骗我们不成,今天就拿你是问!”这时,只见黑暗处一个人影匆匆而走,一溜烟不见了。这边为首的喝道:“拿住那个报信的!”一伙人即转过身去追刚才跑掉的人。那人迅速逃向村中,哪里去找?
折腾半宿,那为首的官差只好一边骂着“晦气”,一边收了队。
活祖公万没想到,此时镖师和秋生己经离开了螳螂川。见官差在李员外家上上下下搜了却不见人,活祖公自感事情不妙,又怕被员外家人及赵峻认出来,那样不仅丢脸,没准还要吃抢劫财物的官司,于是趁天黑路熟,一路猴颠,跑了。
苇得离开员外家后,并没有即刻回鸡足山,而是来到在螳螂川山上观气,只见先前那股白气若隐若现从员外家院中升起,不觉就放了心。
不经意间,苇得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原来这螳螂川背靠一列陡峻的高山,又有青龙白虎两座小山峦出其左右。自青龙一侧观之,螳螂川如同绣在绿色毡毯上的一幅画。金溪江在村子东面不紧不慢地流着,晴光里有恍若经声佛号般的水声传来,令苇得眼前一亮,叹道:“真是福地啊!”正恍然间,一道黑气从村中冒起,惊得苇得一个趔趄。苇得刚要提气,却正好被一人搀住,说了声“师父小心!”
你说这搀扶苇得师父的是什么人?原来是闲逛路过的一个十多岁的小孩。
苇得正了正袈裟,朝小孩施礼道:“多谢小施主,贫僧这边有礼了。”小孩道:“不用不用。”苇得师父见这小孩眉清目秀,气宇不凡,很像一个书生,不觉有些奇怪,于是就问小孩姓甚名谁,在螳螂川哪里居住。那小孩端详苇得师父眉目慈祥,心里高兴,答道:“小子是螳螂川郑氏之子,排行老西,名叫得强。那村头第二家就是我家。”边说着,边指给苇得看去。
苇得沿得强所指看去,只见先前那一道黑气似乎就是从村头那第二户人家所在处冒起的,像是着火了一般。再看,那道烟又好像似有若无,首让人觉得有股寒意横在眼前。
苇得回头看看得强,又看看那道黑气,欲言又止。得强乖觉,注意到了苇得的表情,问道:“大师有什么话要说?”苇得道:“敢问小施主,你家中一向可好?”得强道:“大师怎么会问这话?叫小子难于启齿。”苇得说道:“贫僧本是出家人,一向不问俗世中的事,只因这当中有异相发生,不知所兆何事,所以相问。请小施主但说无妨。”得强如实说道:“小子家中有一姐两兄,那大的为姐,己于三年前嫁给了外乡的赶马人,余下两个哥哥从小好跟母亲骂嚷,家中一首不得安宁。如今两个哥哥一个十九,一个十六,在村里一向不做正事,喜欢坑蒙拐骗,村里人极为怨恨。”苇得说道:“原来如此,难怪小施主不愿提及。”得强道:“我虽年幼,但深为两个哥哥所为不端感到羞臊,心中郁闷,所以才常常到山里玩耍。不曾想,在这里遇见大师。”
苇得略微沉吟,说道:“难得小施主有这么正觉的心。不过,人的父母、兄弟,不可选择。倒是学问、姻缘,还可择之。”得强道:“小子愚钝,望大师明示。”苇得冥思了片刻,说道:“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向来村头李员外一家在村里很有口碑,员外又很有学问,何不跟他多多请教,以求贤达?”得强道:“谢大师指点,只不知大师在哪里修行,日后可去拜访?”苇得道:“贫僧苇得,在鸡足山金乌寺修行,今天跟小施主相逢,很是有缘,以后可来鸡足山相见。”得强道:“他日有缘,自来相寻。”
说话间,远处那道黑气又现。福地之中涌出这等阴冷气象,让苇得颇为震惊。为弄清这股黑气预兆什么样的凶吉、会不会妨害苍生,苇得向得强说了声“后会有期”,便先回鸡足山参禅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