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的秋雨裹挟着咸腥气息,将法租界青石巷的青苔浸得发亮。陆文轩举着煤油灯的手骤然顿住——灯光下,潮湿的墙皮渗出靛蓝色的黏液,顺着砖缝蜿蜒成扭曲的纹路,宛若一匹未织完的血绸。
他蹲下身用镊子夹起墙灰,灰烬竟凝成细小的绣花针。当校服袖口扫过墙面时,数十道针孔突然显现,拼凑出一张残缺的女性面孔。陆文轩的喉结滚动,这让他想起昨日在圣约翰大学图书馆瞥见的旧报纸标题:《荣昌绸缎庄深夜焚毁,七具焦尸身份成谜》。
巷尾「听雨茶馆」二楼的雕花木窗忽然推开,一缕檀香裹着铜铃声飘来。陆文轩抬头望去,半截枯枝般的翡翠玉镯卡在生锈的窗棂间,内侧「慈安堂1937」的字迹清晰可辨。他鬼使神差地掏出怀表,表面玻璃竟映出一只蓝灰色猫影蹲踞在茶馆屋檐,颈间红绳铃铛与玉镯的刻痕产生量子纠缠般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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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室的福尔马林气味愈发刺鼻。陆文轩用镊子夹起第七具尸骨的无名指时,整间实验室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他看见解剖台上七具尸骨的左手无名指都戴着锈蚀的铜铃,而自己校服口袋里的怀表不知何时多了道抓痕,爪印边缘沾着蓝灰色毛发。
「喵呜——」
虚空中传来猫叫。陆文轩猛地转头,墙上投射出九个晃动的影子,每个影子穿着不同年代的服饰,但脖颈处都缠着红绳铃铛。最靠近他的影子突然张开嘴,尖尖的虎牙刺穿了他的幻象。
当晚,陆文轩在咖啡馆写生时,钢笔突然失控地在纸上游走。他惊恐地发现,纸上浮现的不是建筑速写,而是茶馆二楼铜镜的特写。当他聚焦镜面裂纹时,一滴咖啡渍晕染成「慈安堂1937」的字样,与玉镯上的刻痕完美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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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拍打着青石巷的屋檐,陆文轩举着煤油灯的手不住发抖。他跟着血色绸缎的指引,终于在废弃教堂地下室找到刻着「荣昌1917」的紫檀木匣。匣内七具尸骨呈北斗七星阵排列,每具胸口都缝着绣有不同姓氏的绸缎。
当他触碰其中一具女尸的胸口时,整条走廊响起织布机轰鸣。血色绸缎从天花板倾泻而下,将他捆成粽子。窒息的刹那,耳边响起熟悉的铜铃声——与茶馆窗棂上的玉镯一模一样。
「你终究还是来了。」
阴冷的女声从背后传来。陆文轩转头看见穿月白长衫的骷髅女鬼,她缺失的无名指插着青铜纺锤,正将血色绸缎缠绕在残肢上。纺锤每转一圈,陆文轩就感觉有根无形的丝线扎进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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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二楼的铜镜突然泛起涟漪,林妙擦拭镜面的动作停滞片刻。她看见陆文轩被血绸缠住的画面在水中浮现,翡翠玉镯的裂纹瞬间蔓延至整个镯身,鲜血顺着裂纹滴在镜面上,映出百年前的凶案现场——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少女正在用绣花针将毒药注入七名绸缎庄伙计的喉咙。
老佣人颤抖着捧来褪色的婚书,新娘姓名处的撕痕与陆文轩怀表内层刻痕完全吻合。林妙将婚书碎片投入茶炉,灰烬升腾成蓝灰色猫影,爪子按在「慈安堂1937」残片上。此时陆文轩在女鬼操纵下走向祭坛,脚下突然传来铃铛声——他低头看见左手无名指戴上了锈蚀的铜戒,戒面「赎」字在血色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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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怨灵新娘的青铜纺锤刺入陆文轩胸口时,整条青石巷的地基开始崩塌。陆文轩在最后的清醒时刻,看见茶馆二楼雕花窗轰然炸裂,翡翠玉镯坠入雨幕中的样子,像极了那只注视他的蓝猫。
「喵——」
虚空中传来悠长的猫叫。陆文轩破碎的视野里,九条尾巴在暴雨中绽开成光轮。他本能地伸手触摸虚空,指尖竟传来真实的肉垫触感——那是他失踪多年的机械怀表,表面玻璃此刻正流淌着蓝灰色的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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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林妙在茶馆角落发现一枚生锈的铜戒。戒面「赎」字的最后一笔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但内侧「慈安堂1937」依然清晰。她将铜戒放在玉镯旁。
推开窗户,蓝灰色猫影蹲在渡口,水面倒映着茶馆的雕花窗棂,而远处的租界大楼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林妙轻轻捏着不再泛血的玉镯,很快,玉镯化为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