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北平的深秋裹着槐花香,可「灵茶渡」茶馆外的青石板上却落满漆黑的羽毛。林妙蹲在门槛边擦拭铜镜时,忽见三道人影踏着满地枯叶走来。为首的军阀副官腰间乌木匣子泛着靛蓝幽光,匣盖缝隙间探出的渡鸦铃铛发出细碎的“咔哒”声,仿佛某种活物的心跳。
“劳烦掌柜的,碧螺春。”男人沙哑的嗓音带着硝烟味。林妙抬眼望去,对方制服领口别着的蓝底金线徽章刺得人眼疼——那是北洋军阀新近装备的制式领章。就在她转身取茶叶的刹那,乌木匣子突然剧烈震颤,一枚刻着“慈安堂”三字的渡鸦铃滑落在地。
铜镜骤然泛起涟漪,林妙看见镜中倒映出三个重叠的身影。最诡异的是,三张脸上都浮着一层青灰色的膜,像是被雨水泡发的宣纸。她低头看向玉镯,裂纹己蔓延至虎口,血珠顺着手腕滴在渡鸦铃上,发出类似机械齿轮转动的咔哒声。
二楼雅间的雕花门突然砰地撞开,穿月白长衫的白露踉跄跌出,发髻间的银铃铛“叮铃”作响。“救命!”她扑到林妙脚边,袖口滑落处露出脖颈后暗红色的胎记,形状竟似一只振翅的渡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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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崖着乌木匣子的手感冰凉入骨,这物件自他接手祖传的军械库起就从未离身。可今日触碰时,匣内忽然传来渡鸦振翅般的嗡鸣。他抬眼望去,茶馆老板娘正俯身擦拭铜镜,镜中倒映的碧螺春茶汤竟泛着诡异的蓝绿色。
“这茶里有铁锈味。”他端起茶盏,金褐色茶汤在乌金瞳孔中扭曲成旋涡。林妙余光瞥见他军装内衬的暗纹——那是幅残缺的《百子千孙图》,画中青铜鼎的纹路与乌木匣子表面的浮雕如出一辙。
白露在厢房唱起《夜来香》,清冷的嗓音裹着哭腔。林妙端着茶盘经过屏风时,忽见铜镜映出骇人画面:穿旗袍的女子正将毒药灌入七名男子喉咙,而女子手中紧攥的,正是沈青崖此刻的乌木匣子。
“咔嚓!”
沈青崖的配枪走火打碎了青瓷茶杯。林妙看着飞溅的瓷片在半空凝滞,恍惚间竟看到百年前的场景在碎瓷中重演。当她回过神时,白露正浑身发抖地蜷缩在墙角,银铃铛的流苏沾满了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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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鸦群的尖啸划破夜空时,林妙正将玉镯按在铜镜边缘。裂纹中的血珠突然沸腾,九条尾巴虚影在地面投射出北斗七星阵。最亮的星芒首指后院槐树,树皮上赫然刻着七个带锁链的渡鸦图腾。
白露突然冲进茶馆,银铃脱手飞向空中。七十二枚铃铛在空中织成光网,将扑向她的渡鸦群定格在半空。林妙看见每只渡鸦翅膀下都藏着微型齿轮,当《安魂曲》的音波触及它们时,齿轮竟开始逆向转动,发出缝纫机般的咔嗒声。
沈青崖的军靴踏碎满地羽毛,乌木匣子在他掌心发烫。当林妙看清匣内照片时,全身血液凝固——那是白露穿着戏服的模样,拍摄日期显示为1910年。“你根本不是副官。”她声音发颤,“你是渡鸦血脉的最后传人。”
铜镜突然炸裂,林妙坠入时空旋涡。她看见沈青崖的曾祖父举着火把追赶白露前世,火光照亮少女颈后的胎记;看见历代守墓人将渡鸦羽毛封入地窖;最后看到沈青崖本人跪在渡鸦群中,胸口嵌着一片染血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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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林妙再次睁眼时,茶馆己变成民国初年的模样。沈青崖的乌金瞳孔中浮现金色猫影,他左眼竟变成了机械化的蓝灰色。白露的银铃在空中织成梵文,与茶馆梁柱上的铭文产生共鸣。
“三百年来,你是第一个看见渡鸦卫真容的人类。”沈青崖的声音带着机械摩擦的杂音,“我们家族世代寻找的渡鸦铃,实为困住灵猫血脉的枷锁。”他扯开军装,胸口赫然嵌着渡鸦羽毛,每根羽轴都连接着密密麻麻的齿轮。
林妙将玉镯按在渡鸦羽毛上,裂纹中的血液渗入金属的瞬间,九条尾巴虚影如利剑般刺穿时空屏障。她看到真相的最后一角:当年被毒死的绸缎庄女主人,正是白露的前世;而沈青崖家族屠杀的,不过是灵猫化形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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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会散去后的清晨,林妙在茶馆角落发现一枚染血的渡鸦羽毛。她将羽毛夹在当日的《申报》里,头条新闻赫然写着:“副官沈青崖失踪案告破,其随身携带之乌木匣子中发现灵猫血脉秘术”。照片里,沈青崖空荡的左眼眶泛着诡异的蓝光。
铜镜突然发出蜂鸣,林妙看见未来的画面在波纹中浮现:二十年后的青石巷,穿旗袍的少女正在擦拭铜镜,她脖颈上的翡翠玉镯缺口处,渗出与渡鸦羽毛同源的蓝色荧光。窗外传来熟悉的铜铃声,这次是民国风格的马车铃铛声——一辆装饰华丽的灵车停在了茶馆门口,车辕上系着的,正是当年失踪的渡鸦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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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茶渡」茶馆
林妙低头看着不再泛血光的玉镯,一点一点化作飞灰。尖尖在桌上眯着眼,挥动着尾巴摆弄一根黑灰色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