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骤停,积水在镜园的青石板上蜿蜒成破碎的镜面。苏芮攥着降噪耳机的手沁出冷汗,看着警车顶灯在雨雾中旋转,红蓝光晕割裂了哑女苍白的脸。
"她不是凶手。"陈默的声音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颤,警徽在他湿透的衬衫上折射出冷光。这个沉默寡言的护工突然挡在警察与哑女之间,雨水顺着他发梢滴落,"是我帮她处理了凶器,也是我伪造了现场。"他转身看向被铐住的哑女,对方浑浊的瞳孔里泛起涟漪,枯槁的手指在铁栏上划出无声的求救。
林婉从黑色手提包里抽出泛黄的信纸,纸页边缘被岁月啃噬出毛边。"这是我母亲真正的遗书。"她的声音盖过远处的雷鸣,"阿琴只是替罪羊,真正害死她的......"话音未落,苏芮突然踉跄着扶住雕花栏杆,降噪耳机从指间滑落,坠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细密的雨声骤然涌入耳膜,像无数银针扎进神经。苏芮惊恐地捂住耳朵,却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与雨水击打芭蕉叶的节奏逐渐重合。当她颤抖着抬起头,竟清晰地分辨出林婉颤抖的睫毛、警察肩章上的金属纹路——那些曾经模糊的色块,此刻都化作了鲜活的轮廓。
"苏小姐?"林婉的惊呼混着翻找纸张的窸窣声。苏芮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铜镜。镜中倒映出众人惊愕的面容,而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模样——那双因常年佩戴耳机而泛白的耳垂,此刻正被雨水浸润得发红。
审讯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苏芮蜷缩在硬木椅上,指尖无意识着母亲的遗物盒。盒底压着的老照片边角,照片里年轻的母亲与阿娟并肩站在镜园回廊,身后的镜面折射出扭曲的光影。照片背面的字迹被水渍晕染:"镜园的镜子只会映出人心的黑暗,唯有打破它,才能看见真实。"
"苏芮?"林婉推门而入,手中的咖啡杯腾起袅袅热气,"陈默己经认罪,哑女也被证明是清白的。"她将杯子推到桌前,目光落在苏芮手中的照片上,"你母亲临终前一首在找这张照片,她说镜园的镜子里藏着......"
话音未落,苏芮突然抓起照片冲出门外。暮色中的镜园笼罩在薄雾里,她跌跌撞撞跑向阁楼,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垂死的呻吟。当她推开吱呀作响的雕花门,夕阳正透过蒙尘的镜面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线。
阁楼中央的穿衣镜前,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擦拭镜面。那人脖颈间的蝶形吊坠在余晖中闪烁,与苏芮记忆里自己丢失的那枚一模一样。镜面在擦拭下渐渐清晰,却映不出擦拭者的面容,唯有苏芮的倒影在镜中诡异地扭曲变形。
"你是谁?"苏芮的声音在空旷的阁楼里回荡。人影的动作顿住,缓缓转身的瞬间,苏芮摸到自己脖颈处的凉意——不知何时,那枚本该遗失的吊坠又回到了她身上,吊坠里凝固的"血迹"在夕阳下流转,宛如活物般翕动。
人影隐入阴影,唯有镜面泛起细密的涟漪。苏芮后退时撞上身后的梳妆台,母亲的遗物盒应声落地,盒中散落的除了照片,还有半张泛黄的诊断书。她捡起碎片,模糊的字迹拼凑出"面容失认症""压力应激缓解"的字样,而镜中自己的倒影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夜风穿堂而过,卷起满地狼藉。苏芮握紧诊断书碎片,看着镜中逐渐消散的人影,脖颈间的吊坠突然发烫。当她再次抬头,阁楼空无一人,唯有镜面映出窗外摇曳的树影,仿佛无数只手在黑暗中挥舞。
离开镜园时,最后一缕阳光沉入地平线。苏芮回头望向阁楼,那扇窗户里的镜面突然亮起幽蓝的光,隐约可见一个戴着蝶形吊坠的轮廓,正对着她缓缓举起手,指尖缠绕着湿漉漉的黑发,宛如水中溺亡的幽灵。而她脖颈间的吊坠,在暮色中闪烁着愈发猩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