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云岫宗的飞檐浸染成蜜糖色，陆风背着沉甸甸的竹篓，慢悠悠晃到山门前。竹篓里装着给师弟师妹们搜罗来的稀罕玩意儿，有给叶星的糖画模具，给楚瑶的机关图纸，还有苏砚念叨许久的湖州毛笔。他的灰布长袍下摆沾着几星泥点，腰间那把锈迹斑斑的断刀随着步伐轻晃，刀鞘上的铜铃发出细碎的 “叮铃” 声，惊飞了檐下两只打盹的麻雀。
“八师兄！” 叶星的声音从桃林深处钻出来。小家伙顶着一头乱发，手里举着只歪歪扭扭的机关风筝，竹骨上还缠着没理顺的丝线，跑得气喘吁吁，鼻尖上都沁出了汗珠，“你可算回来了！我照着六师姐画的图纸做风筝，结果飞起来像喝醉的老鸹！”
陆风笑着把竹篓往地上一放，伸手揉了揉叶星乱糟糟的头发：“瞧瞧这满头汗，跑这么急做什么？” 说着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桂花糖糕的甜香混着艾草味散开，“先垫垫肚子，待会儿我教你调风筝的平衡杆。” 他捏起块糖糕塞进叶星嘴里，看着少年鼓着腮帮子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禁想起自己初入宗门时，也是这般缠着师兄师姐讨零嘴，“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叶星含着糖糕，含糊不清地说：“八师兄最好了！城里是不是特别好玩？有没有会喷火的机关兽？”
“喷火的机关兽可不好找，不过我倒是见到有人用机关鸟送信，那翅膀扑棱起来，比真鸟还灵活。” 陆风一边说，一边从竹篓里翻出一个小巧的机关模型，“喏，给你带了个小玩意儿，学着点，以后也能做出这么精巧的机关。”
竹林那边传来熟悉的争吵声。陆风挑了挑眉，踱步过去，正撞见楚瑶举着机关弩，对着周然设计的灵力靶子首跺脚，脸颊涨得通红：“这齿轮根本卡不住！你是不是故意使坏？” 周然涨红着脸，手里攥着图纸首摇头，急得额头上青筋都冒出来了：“明明是你安装时把弹簧装反了，还怪我？你看图纸上画得清清楚楚……”
“又在折腾宝贝机关？” 陆风随手折了根竹枝，精准地挑开楚瑶发间歪斜的木簪。竹簪上串着的铜铃铛当啷作响，是去年上元节他在临安城给她买的，“当心哪天把演武场炸出个窟窿，师傅又要罚你们去扫藏经阁。”
楚瑶气得转身要射他，弩机却 “咔嗒” 空响。她鼓着腮帮子把弩一扔，叉着腰说：“都怪你！上次教的‘疾风步’口诀，害我在练剑时摔了个狗啃泥！害我被三师姐笑了好几天！”
陆风哈哈大笑，侧身躲过她挥来的粉拳，打趣道：“明明是你自己偷懒没好好练，倒赖起我来了？” 余光却瞥见她腰间新挂的玉佩。那温润的羊脂玉上，刻着朵栩栩如生的玉兰花，与他贴身藏着的半块纹路相似，心跳莫名加快，“这玉佩倒是精致，哪儿来的？”
楚瑶低头看了眼玉佩，眼神有些闪躲：“就…… 在山下集市偶然看到的，觉得好看就买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你这次下山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新奇的机关术？快说来听听！”
“新奇的机关术倒是没看到，不过……” 陆风正要说在黑市听到的消息，苏砚摇着折扇踱过来，扇面上新题的《山居图》墨迹未干。
“陆风，又在这儿逗楚师妹？” 苏砚挑眉笑道，伸手拨了拨陆风腰间的铃铛，“听说你在青州城救了个老铁匠？人家非要送你这铜铃？倒和你这把破刀挺配。”
陆风回过神，摸出个油纸包递给苏砚：“顺便给你带了城南老字号的桂花蜜，泡毛笔正合适。” 他压低声音，神色变得认真，“不过在黑市确实听到些风声，有人在收集能操控灵力的机关图纸，还打听七师弟的研究。也不知道这事儿和咱们宗门有没有关系。”
苏砚闻言，收起笑容，眉头微皱：“此事确实蹊跷，得找个机会和师傅说说。你可还有其他线索？”
“暂时就打听到这些，我再留意着。” 陆风说罢，抬头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别在这儿站着了。”
夜色渐浓时，陆风躺在屋顶上数星星。瓦片还带着白日的余温，透过衣衫熨帖着后背。他摸出怀中的半块玉佩，月光下，玉兰花的纹路泛着柔和的光。远处传来楚瑶练习机关术的声响，偶尔夹杂着周然的争辩，还有叶星的笑闹，混着山间的虫鸣，织成一张温暖的网。
“八师兄！” 叶星的脑袋突然从屋檐下探出来，手里举着修补好的风筝，眼睛亮晶晶的，“明日一早去放风筝？你答应教我调平衡杆的！”
陆风笑着应下：“好，天一亮就去，你可不许赖床。” 看着少年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心里某个角落悄然柔软。
他把玉佩贴在心口，听着远处传来的铜铃声与夜风声，嘴角不自觉上扬。在这云岫宗的屋檐下，有牵挂的人，有未竟的事，便是最好的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