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气息，如同凝固的冰锥，狠狠扎进工坊内污浊的空气。
被撕开的金属气闸门外，扭曲的管道断面如同狰狞的伤口，喷溅着火花和冷却液蒸汽。血红色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地狱的凝视，穿透弥漫的烟尘，牢牢锁定在零的身躯上。清道夫机甲那覆盖着厚重暗红装甲的庞大轮廓在光柱中若隐若现，头部那巨大的猩红独眼散发着纯粹、冰冷的毁灭指令，引擎低沉的咆哮如同远古巨兽磨砺着爪牙。
时间仿佛被压缩成薄薄的一片，悬在刀尖之上。
“妈的……敢拆老子的门？！”维克多的咆哮如同受伤暴龙的嘶吼，瞬间撕裂了死寂！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恐怖速度，如同炮弹般朝着工坊深处一个堆满金属废料和油桶的角落猛扑过去！那只紧握着暗红色诡异钥匙的右手死死护在胸前，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抄起角落阴影里靠着的一把……武器？
不是之前那把能量霰弹枪！
那是一柄造型极其原始、却又透着疯狂狰狞的巨物！足有两米长的粗大金属杆，顶端并非枪口，而是焊接着一个足有脸盆大小的、布满尖锐倒刺的沉重实心金属球！金属球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早己凝固发黑的血痂和可疑的有机组织碎块，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铁锈味！这根本不是什么科技武器，而是一柄来自蛮荒时代的……血肉狼牙棒！
维克多单手抡起这柄恐怖的凶器，沉重的金属球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呜咽！他那只闪烁着猩红光芒的机械义眼疯狂转动，瞬间锁定门口烟尘中清道夫那猩红的独眼！没有瞄准，只有最纯粹的、源自本能的杀戮预判！
“老骨头！带他走！C-7废弃管廊！快！”维克多头也不回地对着干瘦老头嘶吼，同时庞大的身躯如同发怒的公牛，拖着那柄恐怖的狼牙棒，迎着血红色的光柱和逼近的钢铁巨兽，悍然发起了冲锋！
“吼——！”手术椅上那个断臂壮汉仅剩的右臂肌肉虬结，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仅凭单臂猛地将自己沉重的身体从手术椅上弹起，如同人肉炮弹般，紧随维克多之后，朝着门口破洞处另一个隐约出现的庞大暗红轮廓扑去！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血腥手术和维克多绝对威压激发出的、近乎癫狂的战意！
干瘦老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被惊恐填满！但他没有犹豫！枯槁的手指在悬浮椅扶手上一个隐蔽的按钮上狠狠一戳！
“嗡——！”
悬浮椅下方猛地喷出两股强劲的气流！破旧的悬浮椅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刺耳的摩擦声，朝着瘫在地上的零猛冲过去！一条带着锈迹和污垢的简陋机械臂从悬浮椅侧面闪电般弹出，末端是一个粗糙的金属爪钳，狠狠抓住了零破烂衣物的后领！
“呃！”零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他从冰冷的地面上提起！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甩在空中！后颈芯片嵌入的位置被牵动，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走！”干瘦老头尖锐的、带着破音的叫喊在零耳边炸响！
悬浮椅拖拽着零，如同失控的陀螺，猛地撞向工坊侧面那堵布满油污和锈迹的墙壁！墙壁上，一个被巨大冷凝管道阴影遮蔽的、毫不起眼的金属盖板，在悬浮椅即将撞上的瞬间，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仅容悬浮椅勉强通过的狭窄洞口！
“砰！”
悬浮椅拖着零，一头撞了进去！金属盖板在身后瞬间关闭！
就在盖板关闭的刹那——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混合着金属撞击和能量爆炸的恐怖巨响，猛地从工坊门口方向传来！整个工坊结构都在剧烈震动！烟尘和炽热的金属碎片如同暴雨般从盖板缝隙中喷射进来！伴随着维克多野兽般的咆哮、壮汉濒死的惨嚎，以及清道夫能量武器充能的、令人灵魂冻结的低沉嗡鸣！
零的身体被拖拽着，在狭窄、陡峭、布满滑腻油污和锈蚀凸起的废弃管廊中高速下坠！剧烈的颠簸让他如同狂风中的落叶，五脏六腑都仿佛要被颠出来！后颈芯片的剧痛和大脑深处被强行冻结的污染冰层，在这疯狂的颠簸中剧烈震荡，仿佛随时会再次崩裂！
干瘦老头操控着悬浮椅，发出尖锐的、神经质的咒骂和喘息。破旧的悬浮椅在狭窄的管廊中左冲右突，擦碰着两侧冰冷的金属壁，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和火花！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无尽的黑暗，眼神里充满了对身后那毁灭性声响的极致恐惧！
“废物！都是废物！维克多你个疯子！清道夫！清道夫追上来了！”老头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零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穿过悬浮椅破旧框架的缝隙，望向管廊下方。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悬浮椅喷出的微弱气流光芒照亮前方几米。但一种冰冷的、如同毒蛇爬过脊椎的危机感，正从身后那不断远去的、却依旧能感受到震动的工坊方向……飞速逼近！
“轰隆——！！！”
一声更加沉闷、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爆炸声隐约传来！紧接着，是金属被巨力撕裂、扭曲的刺耳噪音！整个管廊都随之剧烈摇晃！
“它们……在拆墙！”干瘦老头的声音带着哭腔，“追上来了！追上来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管廊后方深邃的黑暗中，猛地亮起两点……血红色的光点！
如同地狱恶犬睁开的眼睛！迅速放大！
清道夫！它们追进了管廊！
沉重的、带着毁灭节奏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鼓点，在狭窄的管廊中轰然响起，震得人心胆俱裂！速度……快得惊人！
“快！再快！！”干瘦老头歇斯底里地尖叫，枯槁的手指疯狂地在悬浮椅扶手上操作！悬浮椅下方喷出的气流骤然加大，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下坠的速度猛地提升！
零的身体被巨大的惯性狠狠压在悬浮椅冰冷的金属框架上，几乎窒息！他艰难地扭过头，望向后方。
血红色的探照灯光柱撕裂了管廊的黑暗！光柱中，一台覆盖着暗红装甲的清道夫机甲，正以一种与其庞大身躯完全不符的、令人绝望的迅捷，沿着陡峭的管廊内壁狂奔而下！它粗壮的机械肢体每一次蹬踏，都在锈蚀的金属壁上留下深深的凹痕和西溅的火花！头部那巨大的猩红独眼，如同锁定猎物的探照灯，死死钉在拖拽着零的悬浮椅上！
距离……在飞速拉近！
“不！不！不！”干瘦老头发出绝望的哀嚎！他猛地一拉操纵杆！
“嘎吱——！”
悬浮椅一个急转弯，猛地撞进管廊侧壁一个更小的、布满断裂线缆的岔道口！狭窄的空间几乎将悬浮椅卡住！零的身体被狠狠甩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就在这瞬间！
“滋啦——！”
一道深紫色的、带着毁灭性高温的粒子流束，如同死神的镰刀，无声地从后方主管廊中横扫而过！擦着悬浮椅刚刚离开的位置，狠狠轰击在岔道口的金属壁上！
“轰！！！”
炽热的高温瞬间将厚重的合金壁熔穿！灼热的金属液如同岩浆般喷溅！恐怖的冲击波狠狠撞在悬浮椅和零的身上！悬浮椅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几乎解体！零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砸在后背，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呃啊！”干瘦老头也被冲击波掀飞，重重撞在另一侧的管壁上，悬浮椅失去控制，打着旋朝下方无尽的黑暗坠落！
零的身体脱离了爪钳的束缚，如同断线的风筝，在狭窄的岔道中翻滚、坠落！混乱的视野中，是飞速闪过的、布满油污和锈迹的冰冷金属壁，是断裂线缆爆出的刺目电火花，是后方岔道口那熔融的、散发着地狱红光的巨大破洞，以及破洞外，清道夫那猩红独眼冰冷的、越来越近的凝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就在他即将撞上下方一个尖锐的金属凸起，粉身碎骨的瞬间——
嗡！
后颈芯片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牵引力的……共鸣震动！
不是剧痛！是一种……指引？
零残存的意识如同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在急速下坠中，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蜷缩身体，朝着震动感最强的方向——岔道侧壁一个被巨大冷凝管道遮挡的、布满了黏滑绿色苔藓的黑暗缝隙——撞了过去！
“噗通！”
身体砸进一片冰冷、粘稠、散发着浓烈霉味和腐烂水藻气息的液体中！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瞬间沉了下去！
冰冷的污水瞬间灌满了口鼻！带着浓烈的腐败和化学品的恶臭！零在粘稠的黑暗中拼命挣扎，肺部火烧火燎！他手脚并用，胡乱地蹬踏着，试图抓住什么。
手指触碰到冰冷、滑腻的金属壁。他死死抠住一道锈蚀的凹槽，挣扎着将头猛地探出水面！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胸腔，呕出带着恶臭的污水。他大口喘息着，冰冷的污水顺着头发和脸颊流淌。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污水处理池？或者说，是深渊区庞大排污系统某个淤积的、被遗忘的死角。空间很大，但极其低矮，头顶是纵横交错的、滴着冷凝水的巨大管道。脚下是深不见底的、粘稠如墨的污水，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如同油脂般的污垢和各种难以名状的腐烂垃圾。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恶臭，混合着浓烈的铁锈和化学品味道。
唯一的光源，来自上方管廊被清道夫熔穿的巨大破洞。血红色的探照灯光柱如同舞台追光，斜斜地照射在污浊的水面上，映照出漂浮的油污和腐烂物，更显诡异。
零死死抠着冰冷的金属壁，身体浸泡在刺骨的污水中，冻得瑟瑟发抖。后颈芯片的剧痛在冰冷的刺激下似乎有所缓解，但大脑深处被冻结的污染冰层却在剧烈震荡，仿佛冰层下的怪物即将破封而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恶臭。
他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没有看到干瘦老头和悬浮椅的踪影。或许坠入了更深的地方？或许……己经葬身清道夫的炮火？
管廊上方，清道夫那沉重的脚步声和能量武器充能的低沉嗡鸣并未远离。那猩红的探照灯光柱在水面上来回扫射，如同猎犬在搜寻落水猎物的踪迹。
它们……还没走。
零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浸泡在冰冷的污水中，如同掉进了深渊巨兽的胃袋。上方是致命的追兵，西周是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暗。体力早己耗尽，身体多处受伤，后颈的芯片如同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标本库……那扇锈死的门……仿佛遥不可及。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浸泡在漆黑污水中的、微微颤抖的双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油污和锈迹。
活下去……
林薇无声的口型，在冰冷污浊的黑暗中，如同微弱的星光，在意识深处艰难地闪烁。
他咬紧牙关，口腔里满是铁锈和污水的味道。抠着金属壁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