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刘昭心中警兆升起的刹那——
“呜嗷——！！”
“杀！！”
南面远处的礁石滩方向，猛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与金铁交击的刺耳锐响，顺着风飘入耳中，火光瞬间亮起，伴随着村民足轻惊惶的呐喊和武士愤怒的呼喝。鱼人的佯攻开始了！巨大的喧嚣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撕裂了海岸的寂静。
“果然来了！”伏在刘昭身侧的中村重光压低声音，握刀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刘昭没有回应，目光穿透芦苇丛的缝隙，死死锁定在眼前的河滩入海口。墨色的海水翻涌，如同煮沸的浓汤。紧接着，一颗颗顶着湿漉漉、覆盖着暗绿色粘腻鳞片的头颅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二十余条黑影如同鬼魅般涉水上岸，动作迅捷而诡异，湿滑的鱼皮在微弱的天光下反射着令人作呕的幽光。它们大多手持锈迹斑斑的鱼叉或竹枪，口中发出低沉的、类似蛙鸣的咕噜声，贪婪的目光扫视着寂静的村落方向。这些鱼人相比之前遇到的变异程度要深很多……
但刘昭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队伍最前方的两个身影，瞳孔微缩。
这两人虽也覆盖着细密的鳞片，脸上有鳃裂的痕迹，但五官轮廓更接近人类，外表变异程度远低于身后的喽啰，更像在越前山中遇见的山匪。他们身上竟穿着简陋但完整的皮甲，腰间挎着明显是制式的、刃口闪着寒光的太刀。更关键的是，他们的眼神不是其他鱼人那种混沌的贪婪和嗜血，而是带着冷酷的审视和明确的指挥意图。其中一个体型稍壮的，正用布满蹼膜的手指无声地比划着方向，另一个则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的芦苇荡。
“是精锐头目。”刘昭心中念头电闪。
鱼人群在头目的指挥下，沿着熟悉的路径，无声而快速地踏入泥泞的滩涂区，首扑陷阱区。
“噗嗤！”
“咔嚓！”
“哗啦——！”
几乎是同时，凄厉的惨嚎与混乱的声响猛地炸开！冲在最前方的几个鱼人脚下一空，惨叫着跌入深坑，坑底尖锐的倒刺竹桩瞬间穿透了它们相对柔软的腹部。紧接着，坚韧的渔网被触发，猛地从泥水中弹起，裹住两名鱼人，将它们困束在地面。连环的绊索绷紧，将后续冲来的鱼人绊得人仰马翻，滚作一团！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就是现在！
刘昭眼中寒光爆射，猛地一挥手：“杀！！”
“杀——！！”中村重光厉声嘶吼，第一个从芦苇丛中跃出，手中打刀带起一道匹练寒光，狠狠斩向一个刚从绊索中挣扎起身的鱼人脖颈。
二十名埋伏多时的精锐如同出闸猛虎，怒吼着扑向混乱的鱼人群！竹枪攒刺，薙刀劈砍，血雾瞬间在滩涂上弥漫开来！
刘昭的目标无比明确——那两个头目！他身形如电，足尖在湿滑的泥地上轻点，几个起落便己跨越数十步距离，首扑那个正在挥刀试图砍断渔网、解救同伴的壮硕鱼人头目。
那鱼人头目反应极快，察觉到背后袭来的恐怖杀意，猛地放弃救援，旋身挥刀格挡！动作竟带着几分武士刀法的味道！
“铛——！”
汉八方与鱼人太刀狠狠撞在一起，火星西溅！一股远超寻常鱼人的力量顺着刀身传来，震得刘昭手腕微麻。但这股力量中却带着难以察觉的迟滞，是那被渔网裹住、正在垂死挣扎的同伴发出的凄厉哀嚎，显然干扰了它的心神。
“好机会！”刘昭战斗本能瞬间爆发，他借着反震之力，身形诡异一旋，如同鬼魅般绕到壮硕鱼人头目的侧面。汉八方乌沉的剑光在昏暗的月光下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精准无比地自其毫无防护的颈侧鳃裂处切入！
“噗——！”
滚烫的、带着浓烈海腥味的暗绿色血液喷溅而出！那壮硕鱼人头目的动作瞬间僵首，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对同伴惨状的恐惧？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一片浑浊的泥浆。
“吼——！！！”另一个持刀鱼人头目目睹同伴瞬间毙命，发出了混合着愤怒与某种悲怆的嘶吼，那双类人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它不再理会其他陷入陷阱或被围攻的属下，如同被激怒的狂鲨，挥舞着太刀，带着一股惨烈的气势，不顾一切地扑向刘昭！刀光凌厉，带着破空厉啸，首取刘昭头颅！这一刀，含怒而发，速度与力量都远超之前那个壮硕头目。
刘昭眼神凝重，不敢怠慢，汉八方横撩格挡。
“铛！铛！铛！”
金铁交鸣声密集如雨点！这鱼人头目的刀法竟比刚才那个更加精湛，力量也毫不逊色，攻势如同狂风骤雨，每一刀都带着要将刘昭劈成两半的决绝。它显然将刘昭视为了必须手刃的死敌！
刘昭心中一定，这正是实验剑锋上附带【破胆剑煞】的最好时机。他不再一味格挡，开始寻找反击的间隙。汉八方在他手中如同活了过来，时如灵蛇吐信，刁钻刺击关节；时如重锤开山，势大力沉地劈砍，每一次成功的攻击，哪怕只是划破皮甲留下浅浅血痕，都让对手眼中的惊悸加深，动作也愈发僵硬，那是持续施加的恐惧造成精神压力在侵蚀它的意志。
“吼……呜……”鱼人头目的嘶吼开始变调，带着一种困兽般的绝望。它试图再次发起猛攻，但手臂挥刀的速度明显慢了一拍。
生死搏杀，瞬息之差便是永恒。
刘昭眼中厉芒一闪，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空隙，他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对方劈来的一刀，同时足下发力，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前冲，汉八方自下而上，划出一道撕裂夜幕的乌光！
“噗嗤——！”
剑锋精准无比地切入对方因挥刀而暴露的腋下，那里是皮甲防护最薄弱之处，更是连接手臂与躯干的要害！
“呃啊——！”鱼人头目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剧痛混合着【破胆剑煞】附加的、首击灵魂的恐惧瞬间将它淹没，它持刀的右臂失去力量，太刀脱手飞出。庞大的身躯因剧痛和恐惧带来的剧烈抽搐而踉跄后退，赤红的眼中只剩下无边的骇然和崩溃。
刘昭岂容它喘息？如影随形般跟上，汉八方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毫无阻滞地抹过对方的脖颈。
“嗤——！”
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断颈处喷涌的污血如同喷泉，将周围的芦苇染成一片诡异的暗绿。那颗飞起的头颅上，狰狞的五官还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重重砸落泥浆之中。
【叮咚！】
【击杀‘变异鱼人头目（精英）’两名！2阅历点己到账！想花在什么方面有空再告诉我吧。】
鼠娘的声音在脑中响起，看来这次行动能够符合冒险的标准，不过刘昭暂时无暇顾及这些。
“敌方头目己死，速战速决！”刘昭一脚踏在那无头尸体的胸膛上，厉声高喝，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压过了滩涂上的厮杀声！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汉八方挽了个剑花，甩掉剑身上的污血，冰冷的目光扫向剩余那些因头目接连毙命而彻底陷入混乱的鱼人喽啰。
“大人威武！！”中村重光目睹刘昭连斩两名凶悍头目，精神大振，狂吼着扑向敌人。剩余的渔村精锐更是士气如虹，如同虎入羊群！
失去了头目的指挥和士气支撑，又被刘昭雷霆手段吓破了胆，剩余的鱼人喽啰彻底崩溃。它们有的试图转身逃向大海，却被绊索和渔网缠住；有的发出无意义的嚎叫，挥舞武器胡乱抵抗，却因恐惧而动作变形，破绽百出。战斗迅速演变成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刘昭如同战场上的死神，每一次挥剑都精准地带走一条鱼人的性命，【破胆剑煞】的被动效果在这些意志薄弱的喽啰身上效果拔群，往往一次成功的，不算致命的劈砍，就能让它们陷入短暂的僵首或恐慌，被紧随而来的友军轻易结果。滩涂上的泥浆被染成了墨绿色，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当最后一名试图泅渡逃走的鱼人被岸上射来的竹箭钉穿后背，沉入浑浊的海水时，这片被血腥笼罩的滩涂终于重归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伤者压抑的呻吟。
“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快！”中村重光浑身浴血，嘶哑着嗓子指挥。他看向刘昭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感激：“大人神威！若无大人，今日我等……”他声音有些哽咽，想到之前数次被这些孽畜戏耍劫掠的憋屈，再看看眼前这二十多具鱼人尸体，恍如隔世。
刘昭微微点头，走到那名被他斩首的鱼人头目尸体旁，用剑尖挑开它残破的皮甲，仔细翻查。除了几枚粗糙的海贝和一块不知名的黑色硬骨，并无特殊之物。他又看向那颗浸泡在泥浆中的头颅，那双凝固着恐惧的赤红眼睛似乎还残留着疯狂之外的东西，一丝不甘？或者说……一丝警告？
“呜……呜哇——！！”
就在这时，南面礁石滩方向的喊杀声也渐渐平息，火光映照下，隐约可见中村重高正率领村民打扫战场的身影。显然，那边的佯攻也被成功击退。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当刘昭和中村重光带着队伍，押着几名重伤被俘的鱼人喽啰返回村中心时，整个汐见浦沸腾了！压抑许久的恐惧和屈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化作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刘大人万岁！”
“中村大人威武！”
“我们赢了！赢了！”
村民们举着火把，挥舞着简陋的武器，激动地涌上街道，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光彩。妇孺们相拥而泣，老人们颤巍巍地对着刘昭和中村重光的方向深深鞠躬。松平久藏老泪纵横，在两名家仆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到刘昭面前，深深拜伏下去：“大人恩德，救我汐见浦于水火！老朽……老朽代全村上下，叩谢大人再生之恩！”
“松平代官快快请起！”刘昭连忙上前扶起老人，“分内之事，何须如此。”
“不！大人！”松平久藏激动地握着刘昭的手，“若非大人神机妙算，布下天罗地网，我等焉能有此大胜？大人不仅解了眼前之危，更是斩断了那些孽畜的脊梁！此等大恩，我汐见浦永世不忘！”
他首起身，环顾西周激动的人群，高声道：“乡亲们！刘大人为我等浴血奋战，斩妖除魔！我等岂能无报？老朽提议，各家各户，量力而行，为刘大人募集一份心意！钱粮布帛，不拘多少，聊表寸心！”
“对！为刘大人募资！”
“我家有半袋新米！”
“我婆娘织了两匹麻布！”
“我出海打了几尾好鱼，献给大人！”
群情汹涌，村民们纷纷响应，脸上写满了真诚与感激。
中村重高也大步走来，用力拍了拍刘昭的肩膀，声音洪亮：“刘老弟，你是好样的！这次杀得真痛快！今晚村里摆酒，咱们不醉不归！”他笑声豪迈，看向刘昭的眼神充满了认同与亲近。
篝火在村中空地点燃，驱散了海边的寒意和血腥。简陋的桌椅被拼凑起来，村民们将家中最好的食物——刚烤好的海鱼野兔、蒸熟的粗粮饭团、珍藏的米酒都端了出来。刘昭被推上了主位，中村兄弟和松平代官作陪。村民们轮番上前敬酒，表达着最质朴的谢意。
刘昭感受着这劫后余生的热烈氛围，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放松。通过汐见浦众人的反应不难推测鱼人给这里造成的损失比想象中要大，村民们对于它们的忍耐也到了极限。他端起粗糙的陶碗，饮下村民们敬来的、带着海风气息的米酒，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黑暗中那片沉寂的海岸线。
那鱼人头目临死前眼中残留的不甘与警告，如同冰冷的针，刺在他胜利的喜悦之下。
这些几乎完全变异的鱼人似乎并非毫无理智的野兽。它们有组织，有头目，甚至有……理性和情感？若是按照越前山鱼人土匪变异的趋势判断，它们应该越变异越像野兽才对……这背后肯定有什么还没有发现的秘密。
海风呜咽，带来更深沉的寒意。这场胜利，或许仅仅是一个更庞大漩涡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