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晨雾还未散尽，济安堂后院的药圃，六岁的裴逸踮着脚尖，羊角辫随着动作晃呀晃。他怀中紧紧抱着一本边角卷起的《本草经》，书页间夹着的干枯花瓣不时飘落，那是前日在曲江池边捡的，被他当作 “珍贵药材” 收藏。
“娘亲！” 裴逸踩着满地药香跑向晾晒药材的林晚，小布鞋在青石板上啪嗒作响。他举着书，胖乎乎的手指戳着泛黄的书页，“这个‘芪’字怎么读？还有书上说的‘望闻问切’，是不是像爹爹给张老伯看病那样？”
林晚放下手中的竹匾，俯身将儿子抱坐在膝头。晨光为裴逸的侧脸镀上金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影子。“‘芪’念‘qí’，黄芪是补气的良药。” 她指着院中晾晒的黄芪切片，“你看，它的纹路像不像老爷爷脸上的皱纹？” 说着，又轻轻刮了刮儿子的鼻子，“望闻问切呀，就是用眼睛看、用鼻子闻、用嘴巴问、用手指摸，就像小侦探找线索一样。”
裴逸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小拳头一挥：“我也要当医术小侦探！” 从那日起，济安堂里多了个小小的跟屁虫。裴砚教他识字时，他总爱用树枝在沙地上写写画画，遇到 “医”“药” 这类字，便要多描几遍；林晚辨认药材，他就蹲在一旁，把脸凑得老近，学着母亲的样子轻嗅、细瞧。有次误把薄荷认成猫薄荷，引得医馆里的狸花猫围着他打转，逗得众人忍俊不禁。
日子一天天过去，裴逸的小脑袋里装满了奇思妙想。他会把花瓣和草叶混在一起，煞有介事地给布偶 “配药”；也会搬个小板凳，坐在问诊室门口，模仿父母的神态，有模有样地 “诊断” 前来抓药的百姓。裴砚看着儿子认真的模样，常常笑着摇头，眼底却满是骄傲。
这天，医馆来了位特殊的病人。白发苍苍的李老翁被家人搀扶着走进来，眉头紧锁，痛苦之色溢于言表。“大夫，我这头痛病十几年了，吃了无数副药，夜里疼得根本睡不着觉。” 老翁说话间，忍不住用手按着太阳穴，声音都带着颤抖。
林晚和裴砚立刻围上前。林晚仔细观察老翁的面色，又询问了日常症状；裴砚则凝神搭脉，神色愈发凝重。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皆是无奈。以往的经验和医书里的记载，似乎都难以找到根治之法。
躲在屏风后的裴逸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咬着嘴唇，小手紧紧攥着衣角，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跑出来：“爹爹，娘亲，我在《黄帝内经》里看到，针刺百会穴、风池穴或许能缓解头痛，能不能试试？” 清脆的童声在安静的医馆里格外清晰。
林晚和裴砚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裴砚蹲下身，目光与裴逸平齐：“逸儿，你确定是这两个穴位？” 裴逸用力点头，眼睛一眨不眨：“我和阿爹上次去藏书阁，专门抄下来的！” 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穴位名称和位置。
裴砚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他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转身拿起银针。在裴逸专注的目光下，他屏住呼吸，按照儿子所说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施针。银针落下，裴逸紧张地攥住林晚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翁的反应。
奇迹在几日后发生了。李老翁再次来到医馆时，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裴大夫、林大夫，我这头痛好多了！夜里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他拉着裴逸的小手，连连夸赞：“多亏了小公子，年纪小小就如此厉害！”
林晚和裴砚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欣慰与骄傲。裴砚抱起儿子，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好小子，比爹爹还厉害！” 裴逸被夸得脸颊通红，却又挺首了小身板：“我以后要像爹爹娘亲一样，治好好多好多病人！”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济安堂的匾额上。裴逸坐在药柜前，认真地将药材分类。林晚和裴砚看着儿子小小的背影，心中满是感慨。医道传承的种子，早己在这小小的身躯里生根发芽，而未来，也必将绽放出更加绚烂的花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