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陆诗怡那间弥漫着尴尬与隐秘气息的公寓，晚风一吹，苏凡尘才感觉脸上的热度稍稍褪去。但心头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却更清晰了。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转向了城市老城区一条灯火阑珊、弥漫着独特草木气息的街道。
“师父，您说的药材，普通中药店能买到吗？”苏凡尘在心中默问。他实在没底，毕竟师父口中的“九阴寒脉”和所需药物，听起来就非同寻常。
“哼，没办法。”师父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凝重，“此界灵气稀薄，天材地宝难寻，不过可以改动一下药方。”
“现改？能行吗？”苏凡尘在心中确认。之前师父提到的那些奇珍异草，显然超出了现实世界的范畴。
“新拟的方子只能‘温养压制’，暂时稳住那丫头体内的寒毒爆发，延缓痛苦，离‘根除’还差得远！聊胜于无吧。方子以温阳散寒、活血通络的常见药材为主，辅以几味稍特殊的矿物药引，普通大药房应该能配齐。记住，买足一个月的量！”
走进明亮宽敞、弥漫着标准中药气息的药房，苏凡尘将师父口述的药方递给柜台后的配药师。方子上是：熟附子（先煎）、干姜、桂枝、细辛、吴茱萸、艾叶、当归、川芎、赤芍、红花、炙甘草、煅磁石、煅赭石。 分量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配药师是个中年阿姨，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看方子：“小伙子，这方子……药性挺猛的啊，温阳驱寒为主，还用了附子、细辛这些有毒性的药，剂量也不小。给谁用的？医生开的吗？”她语气里带着职业性的谨慎。
“是……家里长辈开的，给一位体寒特别严重的亲戚用。”苏凡尘含糊其辞，搬出“长辈”当挡箭牌，“确实寒气入骨，非常痛苦，需要猛药压制。我们很小心，会严格按照医嘱煎煮的。”
配药师又看了看方子，似乎在评估配伍的合理性，最终还是点点头：“行吧，附子、细辛这些我会单独包好，标注清楚煎煮时间和注意事项，一定要严格遵守！先煎、后下都不能错，安全第一！”她一边麻利地抓药，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着煎药的各种细节。
苏凡尘认真听着，一一记下。他一次性购买了整整三十份的量（每天一剂），装了满满两大塑料袋。虽然药材普通，但量大管够一个月，价格也相当可观，几乎掏空了他剩余的积蓄。提着沉甸甸、散发着浓郁药香的袋子，苏凡尘感到了另一种压力——金钱的压力和持续付出的责任。
回到云玺台8号别墅（林振南住的那栋），苏凡尘立刻在厨房忙碌起来。他按照师父的指示，翻出一个容量超大的老式砂锅，清洗干净。
“小子，听好了！”师父的声音严肃起来，“药材虽普通，但君臣佐使，火候次序至关重要！煅磁石、煅赭石质地坚硬，需先煎半小时，释放药性。附子、细辛有毒，必须严格先煎一小时以上，口尝无麻舌感方能下其他药！干姜、吴茱萸、艾叶、桂枝、细辛等辛温发散之品后下，久煎则药力散失！当归、川芎、赤芍、红花等活血之品居中下，甘草调和诸药最后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厨房里蒸汽缭绕，浓郁甚至有些呛鼻的药味弥漫开来。苏凡尘化身最严谨的药剂师，严格按照师父的指示操作：先用大火将煅磁石、煅赭石和足量的水烧开，然后调成文火慢煨半小时，看着水色逐渐变得深沉。接着投入用纱布单独包好的附子、细辛，继续文火煎熬一小时，期间他多次用筷子蘸取药汁尝味，首到确认那令人舌头发麻的毒性被高温破坏殆尽。
然后，他依次投入其他药材：干姜、吴茱萸、艾叶、当归、川芎、赤芍、红花……每投入一味药，砂锅里的药汁颜色就变得更加浓稠深沉，散发出的气味也愈加复杂，既有辛烈的姜桂之气，又有沉厚的草木之香，还夹杂着艾叶独特的味道。最后投入炙甘草，再熬煮半小时。
整个过程中，他需要不断调整火力，防止溢锅，还要盯着时间，精神高度集中。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但他眼神专注，一丝不苟。厨房的窗户虽然开着，但浓烈的药味还是飘散出去，引得隔壁别墅的狗叫了几声。
最终，一大锅深褐色、散发着强烈辛温气味的浓稠药汁熬好了。苏凡尘熄了火，等药液稍凉，然后用几层纱布仔细过滤掉药渣，得到一大盆澄清的药汤。
“师父，这药效……”
“哼，聊胜于无！”师父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这药性霸道偏燥，只能强行压制她体内寒气，如同用火去烤一块寒冰，暂时融化表面，核心寒毒难消，且久服恐伤其阴津。但眼下也只能如此，至少能让她少受点罪，争取时间。”
苏凡尘沉默地点点头。他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食品级塑封袋和小型电子秤。将冷却的药汤称量后，小心地灌入一个个塑封袋中，每袋正好是一次服用的剂量。然后用塑封机仔细封好口，确保不会泄露。
几十袋深褐色的药液整齐地码放在不锈钢盆里，像一排排等待检阅的士兵。苏凡尘打开冰箱的冷冻室，将一袋袋药液整齐地码放进去。冰箱的冷气与药袋散发出的微弱温热形成对比。
“冷冻能保存药性一个月，服用前需完全解冻并加热至温热。”师父提醒道，“记得提醒那丫头，服药期间忌食生冷寒凉之物，注意保暖，情绪也需平稳，莫要大悲大怒引动寒气。”
看着冰箱冷冻格里那一片深褐色的药袋，苏凡尘长长舒了口气，疲惫感涌了上来，但心里也踏实了一些。虽然只是压制，虽然前路依旧渺茫，但至少，他迈出了第一步，为陆老师争取到了一些喘息的时间。这些凝聚了他心血和积蓄的普通药液，承载着他对那份特殊“约定”的承诺。
“明天……得给陆老师送过去了。”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关上了冰箱门。厨房里浓郁的药味经久不散，提醒着他这份责任的沉重与持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