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蓝色的讲义，像一片骤然凝固的湖，覆盖在林晚摊开的课本上。指尖下，“顾屿”两个字墨迹分明，力透纸背的笔画带着一种冷硬的质感，仿佛还残留着书写者指尖的温度。风卷着窗帘，在耳边猎猎作响，可林晚的世界却诡异地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沉重地撞击着胸腔。
他看过来了。
隔着攒动的人头和课桌的棱角，顾屿的目光像两道实质性的探照灯，穿透教室的空气，精准地落在她——或者说，落在她按着那张飘落讲义的手上。那眼神沉静依旧，深潭般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审视压力。林晚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指尖按着的名字瞬间变得滚烫，几乎要灼伤皮肤。
“那位同学，”讲台上老教授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把讲义递上来。”
林晚猛地回神，脸上迅速漫上一层薄红。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抓起那张轻飘飘的纸，指尖微颤，仿佛捧着的不是一张普通的讲义，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她低着头，避开那道让她心慌的目光，快步穿过过道，走向讲台。帆布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过分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好奇的、探究的、带着点看好戏意味的。夏冉在后面拼命使眼色，苏晴则担忧地望着她。林晚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只盯着自己脚下那一小片移动的地面。
终于走到讲台前。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张带着她指纹温度的蓝色讲义，轻轻放在讲桌边缘，尽量离顾屿站着的位置远一些。
“谢谢。”老教授和蔼地点点头，随手将讲义收拢。
林晚如蒙大赦，转身就想逃回自己的座位。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顾屿垂在身侧的手，修长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似乎想抬起，又极其克制地放了下去。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在她递回讲义的手上停留了半秒，随即又移开了，重新落回自己手中的那叠资料上，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细微动作只是她的错觉。
可林晚的心跳却因为这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细节而再次失序。她匆匆回到座位坐下，掌心一片汗湿，冰凉。夏冉立刻凑过来，压着嗓子，兴奋又八卦：“晚晚！他刚才是不是看你了？顾屿啊！他居然看你了！我的天！”
林晚没回答，只是胡乱地点点头，心乱如麻。她翻开课本，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天书般的代码上，可“顾屿”两个字，像被强行刻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原来他是顾屿。那个在A大论坛里被反复提及的学神，那个夏冉口中“帅炸天但冷得像西伯利亚寒流”的高岭之花。昨天在情人坡暴雨中沉默撑伞的人，和眼前这个站在讲台旁、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助教，这两个形象在她脑中激烈碰撞，产生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枯燥的编程理论像催眠曲，林晚听得昏昏沉沉。讲台上老教授讲得唾沫横飞，而旁边的助教顾屿，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站着，偶尔在老教授询问时，才用他那低沉微哑的嗓音简短地补充一两句，言简意赅，逻辑清晰，却总是能切中要害。他的存在感太强，即使不言不语，那种沉静又带着压迫感的气场也笼罩着小半个教室。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如同天籁。教室里瞬间爆发出解放般的喧哗，桌椅碰撞声、交谈声汇成一片。林晚松了口气，赶紧收拾书本。
“晚晚，走啦！下节是方教授的写作课，在文远楼，别迟到了！”夏冉一把拉起还有些恍惚的林晚。
三人随着人流挤出阶梯教室。走廊里人声鼎沸，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来，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林晚抱着书本，刚走出教室门没几步，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屿正独自一人走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他步幅很大，姿态从容，深灰色衬衫的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周围是喧闹的人群，他却像行走在一个无形的真空罩里，周身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几个女生红着脸，互相推搡着似乎想上前搭话，但一触碰到他那冷冽的背影，又都怯怯地停住了脚步。
林晚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背影。他很高，肩背挺首，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挺拔。阳光勾勒着他利落的下颌线，还有脖颈处一小截冷白的皮肤。
就在她失神的片刻，一个抱着高高一大摞实验报告、脚步匆匆的男生从旁边的实验室门里冲了出来，嘴里还喊着：“让让！让让！小心！”
那男生显然是跑得太急，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撞到前面毫无察觉的顾屿身上！那摞摇摇欲坠的报告纸眼看就要兜头盖脸地砸下！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脱口而出：“小心后面！”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被周围的嘈杂淹没了不少，但顾屿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了。他几乎是本能地、极其迅捷地侧身一步，动作干净利落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哗啦——！
一大摞雪白的实验报告纸擦着他的肩臂滑落，天女散花般飘洒了一地。那个冒失的男生踉跄了一下才站稳，看着满地狼藉，脸都白了，迭声道歉：“对、对不起顾神！我没注意！实在对不起！”
顾屿站在原地，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平静无波。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肩臂的位置，深灰色的衬衫袖子被几页滑落的报告纸蹭过，留下几道浅浅的白色纸痕。他伸出手，动作随意地掸了掸，仿佛拂去几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下次注意。”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依旧是那种低沉微哑的调子，听不出情绪。说完，他甚至没再看那个满脸惶恐的男生一眼，目光却转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林晚站立的位置。
他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隔着几步的距离和飘落的纸页，首首地望了过来。阳光落在他眼底，却映不出多少暖意，只有一种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