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枷锁

刑场的沙土吸饱了晨露，泛着铁锈般的暗红。

苏清玥脖颈卡在冰冷的铡刀凹槽里，粗糙的木屑刺进皮肉。刽子手刀疤横贯的脸凑近，酒气混着汗臭喷在她脸上：“冤？阎王殿说去！”

铡刀机括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死亡的阴影沉沉压下——

轰！

不是刀落，是记忆深处实验室爆炸的巨响。刺鼻的化学药剂味、灼热的气浪、碎裂的玻璃…无数碎片狠狠撞进脑海！

苏清玥猛地睁开眼。不对！ 她明明在实验室分析古莲子基因序列，爆炸的最后一秒，她死死护住了那枚沉睡千年的种子…

可现在，眼前是攒动的人头，污浊的咒骂，高台上监斩官油腻的睡脸，还有脖颈下这把泛着寒光的——断头铡刀！

属于另一个“苏清玥”的记忆，洪水般冲垮了她的意识。苏家弃女，生母被诬通敌沉塘，她替嫡姐顶下毒杀世子的死罪。十天牢狱，鞭痕叠着烙伤，像破败的麻袋被扔到这里。

“时辰到——” 监斩官懒洋洋拖长了调子。

刀疤脸的手按上机簧。

活下去！ 实验室里为了一线生机熬过的千百个日夜化作骨髓里的本能。苏清玥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干裂的喉咙扯出血腥味：“大人！民女有冤！毒非我所下！我有证据！世子指甲缝里…藏了真凶的皮屑！”

死寂。连风都停了。

监斩官惺忪的睡眼陡然睁开，惊疑不定。人群嗡地炸开。刀疤脸的手僵在机簧上。

“一派胡言！” 尖利的女声刺破喧哗。人群分开，一个锦衣华服、珠翠满头的妇人被簇拥着疾步而来，正是苏家主母王氏。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罩着寒霜，眼神淬毒般盯在苏清玥身上。“你这孽障！死到临头还敢攀诬！”

王氏几步冲上行刑台，宽大的袖袍拂过苏清玥的脸，一股极淡、极诡异的甜香瞬间钻入鼻腔。苏清玥浑身一僵，舌根发麻，刚刚聚起的气力瞬间溃散！是毒！入口即化！

“儿啊…” 王氏俯身，假意悲泣，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切齿道，“跟你那下贱娘一样碍眼的东西！安心去吧，黄泉路上…慢、慢、走！”

剧痛从喉间炸开，火烧般蔓延！苏清玥目眦欲裂，想喊，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视野迅速模糊、发黑。监斩官不耐烦地挥手：“妖言惑众！行刑——”

铡刀机簧猛地压下！

黑暗彻底吞噬意识的最后一瞬，苏清玥残存的听觉捕捉到刑台角落石缝里，几株不起眼的、叶片暗红的毒草，正发出常人无法听见的、尖利到几乎刺破耳膜的“尖叫”：

“痛！毒！死！”

那声音，凄厉绝望，首刺灵魂。

……

意识在无边的冰冷和剧痛中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腐肉和湿土的恶臭粗暴地将她呛醒。

苏清玥猛地吸了口气，喉咙撕裂般剧痛。她发现自己躺在堆积如山的尸骸中，半个身子陷在泥泞里。惨白的月光勾勒出嶙峋的树影，远处传来野狗贪婪的吠叫。乱葬岗。

王氏的毒药…刑场的铡刀…都没能彻底杀死她！是那爆炸？还是…那毒草的尖叫？

求生的意志压倒一切。苏清玥艰难地转动眼球，目光在尸骸间逡巡。草药！需要解毒、消炎、止血的草药！属于植物学家的知识库在脑中疯狂检索。她记得，原主的记忆里，这附近似乎…

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嗡鸣”在左侧响起，并非真实的声音，更像一种首抵意识的“情绪”——一种强烈的、带着辛辣气息的“呼唤”。她循着感觉，挣扎着挪动身体，布满血污的手在冰冷的泥地里摸索。指尖触到一丛锯齿状的、边缘泛着暗蓝光泽的细长叶片。

蛇衔草！清热解毒，尤擅处理腐败伤口的剧毒草药！古籍记载它伴尸骸而生，喜阴秽之地。

苏清玥毫不犹豫，用尽力气扯下几片叶子塞入口中，狠狠咀嚼。苦涩、辛辣、带着铁锈味的汁液顺着喉咙滑下，火烧火燎的剧痛奇迹般地被一股清凉压下，麻痹的舌头也恢复了部分知觉。

她活下来了。

靠着残存的现代知识，靠着这具身体原主模糊的记忆，更靠着…那无法解释的、对植物“情绪”的诡异感知。

苏清玥躺在尸堆里，望着乱葬岗上空那轮惨白的冷月，染血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至极的弧度。

“王氏…苏家…” 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这地狱…我爬出来了。”

“你们欠的债…” 她攥紧了手中沾满泥污的蛇衔草，剧毒的汁液沁入指缝，“该用血来偿了！”

远处，野狗的吠叫陡然变得兴奋狂躁，绿油油的眼珠在黑暗中亮起，朝着新鲜“尸体”的方向围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