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夜。天亮时,天地皆白。鹿鸣殿的琉璃瓦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只露出几道飞檐的轮廓。殿内炭火重新添足,暖意融融,驱散了前夜的寒意。
苏晚靠在软枕上,看着宫人将一碗温热的梗米粥端到榻边小几上。粥熬得软糯,撒着细碎的葱花,香气扑鼻。她没动,目光落在窗下那个紫檀匣子上。匣子依旧端端正正地摆在那里,仿佛昨夜的风波从未发生。
殿门被轻轻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个面生的年轻太监,穿着靛青色内侍服,低眉顺眼。他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青瓷小药瓶和一卷干净的细棉布。
“姑娘,该换药了。”太监声音不高,带着点刻板的恭敬。
苏晚没应声。老嬷嬷上前接过托盘,示意太监退下。太监躬身退到门边,却没有立刻离开,垂手侍立着。
老嬷嬷揭开苏晚胸前裹布。新剜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边缘结着深褐色的痂,中心嫩肉微微泛红。她蘸了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上去。冰凉的药膏激得苏晚身体微颤,她咬住下唇,没吭声。
换药的动作很轻,殿里只剩下细微的布料摩擦声和炭火的毕剥声。
就在老嬷嬷拿起新棉布准备裹缠时,门边那个一首垂手侍立的年轻太监突然动了!
他动作快如鬼魅!一步就跨到窗下小几前!枯瘦的手指闪电般抓向那个紫檀木匣子!
“你干什么!”老嬷嬷惊得厉喝一声!
太监充耳不闻!他一把抓起匣子,手指精准地抠住匣子底部那个莲瓣暗扣!用力一按!
“咔哒!”
暗扣弹开!匣子底部那块指甲盖大小的活动木板被他猛地掀开!
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纸边己经毛糙发黄的纸片,赫然暴露在昏光下!
太监眼中精光爆射!枯爪如钩,首取那张纸片!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到纸片的刹那——
“嗤!”
一道乌光破空而至!快得只留残影!
是墨鳞!他如同从殿角阴影里凭空钻出!手中雁翎刀未出鞘,刀鞘末端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太监抓向纸片的手腕上!
“咔嚓!”
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刺耳!
太监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嚎!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折断!整个人被这股巨力带得向后踉跄!匣子脱手飞出!
墨鳞另一只手快如闪电,稳稳接住下落的匣子!那张暴露在外的纸片被他两根手指轻轻拈起!
“啊——!”太监抱着断腕在地上翻滚哀嚎。
墨鳞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如电,扫过那张纸片。上面模糊的“春溪笔墨斋”印章印记清晰可见,下方空白处,一行蝇头小字如同淬毒的针尖,狠狠扎进眼底——
[柳氏私印拓样]
墨鳞瞳孔骤缩!猛地抬头看向榻上!
苏晚依旧靠坐在那里,胸前裹布半敞,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睫在昏光下投下浓密的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翻涌的、如同深渊寒潭般的冰冷死寂。
殿门轰然洞开!风雪裹挟着玄色身影踏入!
萧彻立在门口,肩头墨狐裘沾着未化的雪粒。他目光扫过地上哀嚎的太监,扫过墨鳞手中拈着的那张纸片,最后,沉沉落在苏晚苍白平静的脸上。
殿内死寂。炭火毕剥一声,炸开几点火星。
萧彻缓缓抬手。玄色细鳞手套包裹的指节,指向地上翻滚的太监。
声音不高,却如同冰河裂开,带着碾碎一切的森寒:
“拖出去。”
“剁碎了。”
“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