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那声音又响起了。
比刚才更清晰,更近。不再是隔着厚重寒铁门的闷响,更像是…有什么东西的尖端,正在门外的金属表面,缓慢地、一下下地刮擦。
吱嘎——吱——
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如同钝刀刮骨,在绝对的死寂中无限放大,狠狠刮擦着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不是试探!
是…一种带着恶意的、冰冷的…催促?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寒玉床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冻结成细小的冰珠。
目光死死锁住那扇紧闭的寒铁门。昏暗中,门板上繁复的防御符文黯淡无光,如同死去的刻痕。门缝下方,没有一丝光亮透入,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寒玉床上,清阙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体内那三股被奇异光束暂时震慑的力量,似乎也感应到了门外那不详的“刮擦”,再次开始不安地躁动,暗紫色的雷罚纹路在他脖颈皮肤下若隐若现。
不能惊动他!绝对不能!
强行压下几乎要冲出喉咙的尖叫,我屏住呼吸,身体如同凝固的冰雕,只有眼珠死死盯着门缝下方那片黑暗。
刮擦声停了。
死寂重新降临。
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仿佛那黑暗中的东西,也正屏息凝神,等待着什么。
一秒…两秒…
就在紧绷的神经即将断裂的刹那——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烧红烙铁插入冰块的声响!
门缝下方那片浓稠的黑暗边缘,毫无征兆地…融化了一小块!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融化,更像是…那片区域的“黑暗”本身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侵蚀,露出了后面…更加深邃、更加污秽的…暗红!
紧接着,一点极其粘稠、如同刚刚凝固的污血般的暗红色液体,从那融化的黑暗边缘,极其缓慢地…渗透了进来!
它不像水,更像某种活着的、散发着浓郁腐朽气息的粘稠胶质!它无视了寒铁门的物理阻隔,无视了防御符文的微弱灵光,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冰冷的门缝内侧,向上…蜿蜒…攀爬!
所过之处,门板内侧的金属表面,竟然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留下了一道道焦黑、腐蚀的痕迹!一股混合着浓烈血腥、硫磺和绝望的恶臭,瞬间在密闭的静室中弥漫开来!
它在找缝隙!
它在寻找突破这最后屏障的路径!
目标是…清阙?还是…我体内的玄冰精魄?
“呃…”寒玉床上,清阙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一缕暗紫色的气息再次从他唇角溢出!体内蛰伏的力量被这污秽的气息刺激,瞬间爆发出更强烈的冲突!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灰败!
不能再等了!
必须阻止它!
目光疯狂扫视西周。空荡的静室,冰冷的石凳,粗糙的木架…没有任何武器!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除了…
我的视线猛地定格在寒玉床边——那颗掉落在地的、蓝红交织的奇异冰晶!
刚才…就是它!融合了玄冰之力与清阙守护之血,爆发出了湮灭魔念触手的力量!
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我!
赌一把!
用这冰晶!用这刚刚诞生、不知能否掌控的融合力量!
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出!手掌重重拍在那颗微小的冰晶之上!
指尖触碰到冰晶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席卷全身!心口处的冰蓝封印猛地一跳!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玄冰之力,不受控制地顺着指尖涌出,注入冰晶之中!
嗡!
那颗原本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蓝红冰晶,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光芒不再是纯粹的湛蓝,也不再是污浊的暗红,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蕴含了冰火两极本源的奇异辉光!
光芒暴涨,瞬间将整个静室映照得一片惨白!
与此同时,那缕沿着门缝攀爬的暗红粘液,如同被强光灼伤的毒虫,猛地一缩!发出一声尖锐到非人的嘶鸣!它攀爬的速度骤然加快,疯狂地向上蠕动,目标首指门板上一道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细微铸造气孔!
来不及了!
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操控”这股爆发的力量!完全是凭着本能,将手中那团刺目的、蕴含着冰火本源的奇异光团,狠狠朝着门缝下方那蠕动的暗红粘液砸了过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噗”响,如同重物落入深不见底的泥沼。
那团奇异的光团,在接触到暗红粘液的瞬间,并未将其摧毁或冻结,而是…诡异地将它…包裹、吞噬了进去!
光团内部,湛蓝的玄冰之力与暗红的毁灭气息疯狂交织、旋转、碰撞!如同一个微缩的、狂暴的宇宙风暴!而被包裹其中的暗红粘液,则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啸,疯狂地挣扎、扭曲、试图突破光团的束缚!
嗤嗤嗤——!
光团表面,蓝红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一股狂暴到极点、充满撕裂感的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狠狠冲击着整个静室!墙壁上的吸音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寒玉床的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我离得最近,首当其冲!狂暴的能量冲击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胸口!
“噗!”
一大口鲜血猛地喷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眼前瞬间一片血红,耳中只剩下尖锐的嗡鸣和那粘液垂死挣扎的尖啸!
完了…失控了…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升起的瞬间——
嗡!
那狂暴旋转的光团核心,极其突兀地…塌缩了!
如同宇宙归于奇点!
所有的蓝光、红光、狂暴的能量、挣扎的粘液…瞬间向内坍缩!凝聚成一个针尖大小的、无法形容其颜色的绝对黑暗点!
绝对的死寂。
绝对的虚无。
仿佛连时间和空间都在那一点上凝固了。
下一瞬!
那个黑暗的奇点,无声地…湮灭了。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没有能量冲击。
如同从未存在过。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缕被包裹的暗红粘液,以及它所带来的一切污秽气息。
门缝下方,那片被侵蚀融化的黑暗区域,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重新恢复了冰冷的金属质感。刺鼻的腐朽恶臭也瞬间消散,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惊魂一瞬的幻觉。
静室重新陷入昏暗。
只有墙角油灯冰冷的金属灯盏,和我嘴角温热的鲜血,证明着刚才那短暂而恐怖的爆发。
“咳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胸口如同被撕裂般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踉跄着扑到寒玉床边。
清阙依旧昏迷着,但脸色似乎比刚才好了一丝?体内那三股狂暴的力量,在那奇异光团湮灭的瞬间,似乎也受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震慑,再次蛰伏下去,冲突的迹象明显减弱。
目光落回门缝下方。
那里,空无一物。
只有冰冷的金属地面,倒映着我惨白如鬼的脸。
门外。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再也没有响起。
黑暗依旧浓稠,如同凝固的墨汁,紧紧包裹着这间小小的静室。
但这一次,死寂中似乎多了一丝…忌惮?
我背靠着冰冷的寒玉床沿,缓缓滑坐在地。右手颤抖着抬起,摊开掌心。
掌心空无一物。
那颗奇异的蓝红冰晶,己经在刚才的爆发中彻底湮灭。
但指尖残留的触感,和心口冰蓝封印深处传来的、一丝微弱却奇异的悸动,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灵魂深处。
那是什么力量?
不是玄冰的净化,也不是噬渊的毁灭。
那是一种…将冰与火、生与死、守护与毁灭…强行糅合、压缩、最终归于虚无的…湮灭之力?
它诞生于清阙的守护之血与我体内玄冰精魄的共鸣,却又在湮灭魔念的同时,险些将我反噬…
这力量…是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的门轴转动声,毫无预兆地从厚重的寒铁门处传来!
门…开了?!
我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弹起!全身瞬间绷紧,玄冰之力本能地在指尖凝聚!
门外,并非预想中的魔气滔天或扭曲暗影。
只有一片更深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
以及…
一个极其矮小、摇摇晃晃的身影,正站在门口那片浓稠的黑暗边缘。
那身影穿着药堂杂役童子常见的灰布短褂,身形瘦小得如同七八岁的孩童。他背对着静室内微弱的光线,面朝门外无边的黑暗,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药…药煎好了…”一个细弱、颤抖、带着浓浓哭腔的童音,从那身影处传来,在死寂的静室中显得格外诡异,“凌…凌霜师叔…让我…送…送药…”
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
送药?
凌霜派来的杂役童子?
紧绷的神经非但没有放松,反而瞬间提到了顶点!
凌霜离开时神色凝重,此地又是绝对禁地,她怎么可能派一个如此胆小的童子深夜送药?而且…他是怎么进来的?寒铁门需要特殊玉牌才能开启!
“站住!”我厉声喝道,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别动!”
指尖凝聚的玄冰之力蓄势待发,冰蓝的光芒在昏暗中幽幽闪烁,照亮了门口一小片区域,也照亮了那童子脚下。
他穿着一双沾满泥泞的草鞋,脚边放着一个冒着微弱热气的陶制药罐。药罐旁边…赫然掉落着一块青色的玉牌——正是凌霜用来开启寒铁门的那块!
玉牌怎么会在他手里?!
童子似乎被我的厉喝吓到,身体猛地一颤,却并没有站住,反而如同提线木偶般,极其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了身。
当他的脸完全暴露在静室内微弱的光线下时——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张脸…还是属于一个孩子的脸,苍白,稚嫩。
但那双眼睛!
那双本该清澈的童眸,此刻却一片空洞!眼白部分布满了蛛网般的暗红血丝,瞳孔深处…两点极其细小、却无比刺眼的暗红光芒,如同深渊的恶鬼之眼,正死死地、怨毒地…盯着我!
嘴角,极其僵硬地向上咧开,露出一个绝非孩童能有的、混合着巨大恐惧与极致恶毒的诡异笑容。
“药…好了…”他用那哭腔般的细弱声音重复着,身体却如同生锈的机械,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寒玉床的方向…僵硬地…挪了过来!
“滚开!”我厉声嘶吼,指尖的玄冰之力瞬间化作一道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射向他的脚前地面!
噗!
冰锥刺入坚硬的石地,炸开一片冰屑!
童子前行的脚步顿住了。
他低下头,看着脚前炸开的冰屑,又缓缓抬起头,那双暗红的瞳孔死死锁定了我。
嘴角那诡异的笑容,咧得更大了。
“嘻嘻…”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炸裂的、混合着童音与某种古老怨毒的低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容器…你…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