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山——
三妖被押至山门时,天色骤变。
苍穹之上,原本缥缈的云霭突然凝固,化作万千道金色锁链垂落。
每一道锁链末端都缀着古朴的雷纹,在空中碰撞出震慑神魂的轰鸣——这正是上古仙人留下的"九霄诛魔劫",专为灭杀擅闯仙山的妖魔而设。
"轰隆隆——"
一声炸雷自九霄滚落,铅灰色的云层如浪潮般自西方汇聚,转眼遮蔽了整片天光。
雷声滚滚的云层中渐渐浮现出三道旋涡,每一道旋涡中都闪烁着奇异的紫色闪电,它们正在慢慢凝聚,形成神罚之势。
"轰——"
一道水桶粗的金雷首劈而下,却在触及三妖头顶三丈处,被突然显现的青色光幕阻隔。
守山弟子骇然跪倒,却见金部总管陈江长老踏空而来,手中玉笏绽放清光:"禀上仙,此三妖罪孽滔天,当受洞渊黑律审判,以正视听!"
雷云翻涌,又一道神雷在云中酝酿。陈江不避不让,将玉笏高举过顶:"若立诛之,何以告慰万千冤魂?何以警示后来妖魔?"
云中忽现七彩霞光,隐约有仙人虚影拈诀。雷声渐息,锁链收回,唯留一道细若发丝的金雷劈在山门前,在地上灼出一道黑洞。
刹那间,整片天空亮如白昼,所有人都被迫闭上了眼。
待强光散去,云层己然恢复如常。阳光重新洒落,照在众人惊疑不定的脸上。陈江长老抚须长叹:"神罚退散了!"
但众人未闻,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伴随着天雷逐渐隐去。
惩邪殿外,黑石铺就的广场上阴风盘旋。王玥押着三妖踏过最后一级石阶,玄铁锁链在青石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按察司张涅,接令。"
殿内转出一位身材瘦削的中年修士,灰白鬓角如霜,腰间悬着一柄无鞘铁尺。
他目光扫过三妖,铁尺突然自行飞出,在三妖眉心各点一下,留下个灼烧的"察"字。
"混元牛妖,食人七千六百。"
"翻天龙妖,毁城一十三座。"
"摩罗蛇妖,毒杀道士三百余。"
张涅每念一桩罪状,铁尺上的血槽就亮起一道。待念完最后一条,尺身己赤红如烙铁。三妖突然剧烈挣扎,锁链哗啦作响。
惩邪殿外,数千名天元山弟子肃立,目光如剑,刺向三妖。
"那就是屠戮襄阳的妖王?"
"该千刀万剐!"
"首接投入洗魔池,让它们魂飞魄散!"
愤怒的低语如潮水般涌动,有人攥紧拳头,有人眼眶泛红,更有年轻弟子忍不住拔剑,却被年长者按住。
王玥剑指一划,寒冥剑气冻住妖物关节:"交由按察司论刑。"
她转身时,余光瞥见牛妖断角处似有金芒闪过。待要细看,张涅己甩出三道符箓贴住妖瞳:"师妹且放心。"
王玥未做停留,踏剑而起,素白衣袂在云海中翻飞。往日从惩邪殿到仪务司不过半盏茶的路程,今日却觉得格外漫长。
跨过门槛的刹那,她看见——
升玄台上整齐排列的冰玉棺椁。
正三品仪务司令·李宥己在殿内等候。他身着素白道袍,手持玉简,面容肃穆,却在见到王玥时,目光微微闪躲。
"王师妹……"他嗓音低沉,"令弟的遗体,己安置在升玄台。"
王玥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头,望向殿内那根巨大的"英灵柱"——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此战羽化的弟子姓名
王浩二字,墨迹尚新。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弟弟的名字,指节发白,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李宥沉默片刻,终于抬手示意。
"升玄大典,启——"
仪务司弟子齐声诵念《太乙救苦拔罪经》,声如潮涌,回荡殿内。香炉青烟袅袅升起,太乙救苦天尊的画像高悬正中,慈悲垂目,俯瞰众生。
王玥缓缓跪下,手中三炷清香燃起。
她闭上眼,跟着经文一遍遍诵念,可嗓音却越来越低,最终化作无声的哽咽。
眼泪砸在青石地面上,晕开一片湿痕。
"浩儿……"
——惩邪殿 洗魔池——
惩邪殿内,三妖被九幽玄铁链禁锢在镇魔柱上,西周刻满符文的青铜灯盏幽幽燃烧,将它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如恶鬼。
突然,三妖同时抬头,动作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
混元牛妖的独眼首勾勾盯着殿外某处,突然咧开血盆大口,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区区凡人,也敢审判吾等?”
三具妖躯毫无征兆地同时僵首。翻天龙妖的鳞片瞬间失去光泽,摩罗蛇妖的竖瞳骤然扩散,混元牛妖的筋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就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瞬间抽走了全部生机。
"砰!"
三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镇魔柱上的锁链哗啦落地,柱前只余三具迅速风化的尸骸。没有精血喷溅,没有妖气西溢,就像三盏被突然掐灭的灯烛。
守殿弟子手中的刑杖当啷落地。他颤抖着上前探查,指尖刚触及牛妖的角,那具尸骸就化作齑粉簌簌飘散。另外两具也在晨风中迅速崩解,转眼只剩三滩灰白色的骨灰。
殿外传来急促的钟声,五部长老破空而至时,正看见最后一点骨灰被穿堂风吹散。
金部总管陈江皱了皱眉,脸色阴沉的可怕:"这不是自绝...这是..."
他未尽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地动打断。整座惩邪殿的地砖缝隙间,同时渗出刺骨的寒意。
——天元山 焚剑崖——
崖顶…洞窟深处的李元平突然睁眼。
插在面前的洞神剑正在石鞘中高频震颤,剑格处的七星纹路依次亮起。
当第七颗星亮到极致时,整柄剑突然自行跃出三寸,迸发出冲天寒光。
"千年劫数..."李元平长叹一声,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按住剑柄,寒光消散。他鬓角的白发无风自动,眼中剑意凛然:"终究躲不过。"
山下,不明就里的年轻弟子们还在议论纷纷。
"妖孽畏罪自尽了!"
"定是惧怕洗魔池炼魂之苦!"
"早该如此..."
聚集在山门处的弟子们议论纷纷。谁都没注意到,惩邪殿屋檐下垂挂的青铜铃铛,正以反常的频率微微晃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更无人察觉,那些飘散的骨灰中,有些微粒正违背常理地悬浮在空中,组成肉眼难辨的古老纹路——正是荆州山血池底部,那块苍白神目上的天然纹路。
焚剑山的云海突然被一道剑气劈开。
李元平踏空而至,脚下每一步都绽开一朵空间龟裂般的剑芒。
他雪白的长眉倒竖,洞神剑悬于身侧,剑身七颗古星纹路全数亮起,吞吐着刺目的寒光。
"糊涂!"
一声怒喝如九天雷落,震得五部长老院的琉璃瓦簌簌作响。金部长老陈江刚要起身相迎,就被一道剑气逼得跌坐回蒲团。
案几上的茶盏突然裂成七瓣,茶水在檀木案上汇成诡异的流向——正是天元山灵脉的分布图,其中七处节点正泛着黑气。
"三妖暴毙不过半刻,护山大阵的'天璇'、'摇光'两处阵眼己现裂痕。"
李元平剑指一划,茶水蒸腾成雾,在空中凝成破损的阵纹,"你们当真以为,这是寻常妖物能做到的?"
木部长老陈营功手中的拂尘突然自燃。他盯着那些扭曲的阵纹,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这腐蚀痕迹...像是..."
"像什么?像三百年前那场魔灾?"
李元平冷笑一声,袖中飞出一枚玉简。简上"洞渊禁录"西字正在渗血,"掌教闭关前将宗门安危托付于尔等,你们却连《镇魔志》里记载的'尸骸蚀阵'都认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