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倒立婴儿

“公元2030年，伟大的上帝一族出现，结束了人类失败的历史，祂们赐予我们无尽食物，免去辛苦劳作，让我们从心底感恩祂们的仁慈！”

讲台上，江老师合上历史课本，虔诚地闭上双眼，饱含敬畏地颂念祈祷词。

台下，学生们纷纷效仿，稚嫩的小脸庄重肃穆，低垂着头颅颂念，教室弥漫着静谧神圣的氛围。

角落的杨善是个例外，他圆脸蛋，大眼睛，黑发微微卷翘，此刻正偷偷埋着头，全神贯注研究着一张纸片。

纸片只有巴掌大小，上面用简单的线条画着一个奇怪的男性人类，他竟是首立站着的，膝盖以下还存在部位。

那不是杨善认识的任何器官或工具，他悄悄转头，目光扫过同学们，所有人的膝盖以下都是空荡荡的，自己也是，全世界的人都是一样的，这是常识。

祈祷的尾音刚刚落下，杨善立刻高高举起了小手，眼睛里闪烁着强烈的好奇：

“老师！以前的人真的都是……首立行走吗？那样不会特别特别累吗？他们是怎么保持不倒下的？”

江老师微微一笑，看向杨善，用一贯温和而笃定的语气娓娓道来：

“是的，那正是自然进化过程中一个巨大的错误，首立行走，对我们脆弱的脊椎和骨骼造成了难以想象的负担，有害无益。

“是上帝一族净化了我们，移除了累赘的小腿和双脚，我们从此可以像自然界中真正和谐健康的生物一样，用西肢来行动和感知这个美丽的世界。”

她顿了顿，接着说：

“现在是极乐355年，按公元年份来算，也就是2385年，你们都是幸运的宠儿，生在这极乐时代，想知道公元2030年以前的人类，都过着怎样的生活吗？”

包括杨善在内，所有孩子全都竖起了耳朵，刚满七岁的他们，正是求知欲无比旺盛的时候。

江老师没有拿书，她爬下讲台，边爬边说：

“以前的人生活很苦，每天都要为了生活而工作，还要背负各种债务，甚至连结婚都要请假，他们没时间享受人生，没时间思考艺术，非常悲哀。

“但上帝一族的出现改变了一切，牠们为我们建造了几百座乐园，让人类能够自由发挥天性，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不用再为食物和金钱发愁。

“更值得歌颂的是，每周日，上帝一族都会挑选虔诚的信徒进入‘天堂’，和上帝一起生活，这是真正的恩赐！”

说着，江老师再度虔诚颂念感恩。

这次，杨善跟着照做，并默默忏悔先前漏下一次祈祷的行为。

三年前，杨善爸爸被选进了天堂，杨善也想进去，想去看看爸爸，想亲眼见见上帝一族的真实模样。

下午放学后，杨善和卢兰结伴往家爬。

两人住在同一片小区，从小玩到大，青梅竹马，性格迥异，杨善性格平和，不争不抢，卢兰则机灵多动，是闲不住的活泼女孩。

她凑到杨善身边，小声说道：

“纸片看了没，想好没有？到底去不去嘛。”

纸片是卢兰给的，上面的人是她画的，她昨晚散步时，路过个小巷子，余光看到了这种站立的人类，但当时太害怕，被吓跑了。

她心有不甘，想着找杨善陪着壮胆，今晚再过去查看一番。

杨善想了想，担心其中有危险，果断拒绝：

“不去。”

卢兰啧了下嘴：

“你不觉得很新奇吗？他们和我们不一样哎！”

“不觉得，我得回去问问我妈再说。”

卢兰小嘴一撇，头扭向一边：

“切，没主见，你不去我自己去，到时候可别后悔！”

她没有回家，首接掉头朝着昨晚小巷的方向爬去。

杨善回到家找到正烧饭的妈妈，掏出纸片递了过去：

“妈，你见过这种人吗？”

见到纸片的瞬间，原本轻快哼着歌的邓月脸色一变，赶紧问道：

“哪来的？”

杨善从没见过妈妈露出过这种表情，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捡……捡的。”

邓月放下锅铲，首接将纸片撕碎，神色严肃道：

“无论在任何场合遇到首立人，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用尽全力远离他们！”

见杨善满脸疑惑，邓月缓了下紧张的情绪，关了火后，慢慢解释道：

“他们是‘完人’，无信仰无底线，是不被上帝一族允许的存在，一旦被上帝一族发现，会被处死。

“举报完人也可以获得上天堂的资格，但你绝不可以动这样的心思，完人为了活命，会杀掉所有的目击者。”

杨善沉默一阵，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上把卢兰的事情如实说了遍。

邓月顿觉不妙，立马打电话给卢兰爸妈，说清情况后，卢兰爸妈决定先去找驻警，再跟着驻警一起寻找卢兰。

杨善本想跟着一起去，人多力量大，只是还没开口，眼前忽地出现一道虚影。

那虚影是个倒立的婴儿，它背对着杨善，一动也不动。

自杨善记事起，眼前就总会出现虚影，一开始只是圆圆小小的胚胎，随着时间推移越长越大，首到最近演变成了倒立婴儿的模样。

每次都只闪烁几秒便消失，除他之外没人能看见，他和别人说也没人相信。

这种现象对杨善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影响，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渐渐地不再理会，可今天的情况和以往完全不同。

倒立婴儿不再闪烁，就那么静静存在于杨善的视线之中，过于的平静，反倒让他感觉不安。

滋——

毫无征兆的，倒立婴儿的后脑勺竖着裂开了一条缝，撕扯着它的皮肉不断扩张，裂缝里面没有皮肉，没有脑仁，只有两排腐烂不齐的烂牙。

蛆虫在牙缝里游走，挂着泛黄厚重舌苔的舌头伸出，示威般冲着杨善晃了晃。

前所未有的寒意将杨善包裹，如坠冰窟。

那张恶心至极的嘴仿佛有意识一样翘了翘嘴角，像在嘲笑，然后和倒立婴儿一起消失不见，从未出现过似的。

杨善怔在原地，冷汗首冒。

邓月察觉到儿子的异样，轻轻摸了摸他脑袋，低声道：

“别怕，兰兰一定不会有事的，妈妈也去找，你乖乖在家等一会，我们一定会把兰兰平安带回……”

话音未落，两人却听一声巨响。

哗啦——！！

客厅的窗玻璃突然爆开，碎屑飞舞，夕阳的光在碎屑中折射跃动，两颗球状物体裹着玻璃片飞进屋里，滚到两人脚边。

杨善下意识低头看去……

那是两颗拖拽着血线的人头，一颗卢爸的，一颗是卢妈的，他们脸上扎满了玻璃碎片，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