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青铜烛台上明明灭灭,将书案上摊开的山河图摹本染成深浅不一的昏黄。萧珩修长的手指点在图中某处蜿蜒的山脉轮廓上,那里赫然标记着与玉珏相同的螺旋状符号,“你看这纹路,像不像琴弦震颤时泛起的波纹?”
谢云疏垂眸凝视,袖口扫过纸面带起细微的沙沙声。无音阁秘传的《音律玄机》中,确有“音波化形”的记载,可将内力注入琴弦,使音波具象为攻击形态。但眼前山河图上的符号,远比她所知的功法更为复杂——每个符号边缘都刻着极细的齿状纹路,如同琴弦断裂时的毛边。
“王爷可试过以音律激发?”她指尖无意识着藏在袖中的银针,余光瞥见萧珩从抽屉里取出一方青铜埙。埙身布满绿锈,吹口处却异常光滑,显然被长期使用。
萧珩将埙凑至唇边,却在吹奏前突然停顿。他转头看向谢云疏,苍白的面容在烛光下泛起诡异的青灰,“王妃可知,这九幽蚀骨咒为何每隔七日便会发作?”不等她回答,埙声己破空而出。苍凉的音调如泣如诉,却在某个转折处陡然拔高,化作尖锐的哨音。
谢云疏瞳孔骤缩!这音律的节奏,竟与无音阁传递“绝杀令”的密语频率一致!更令人心惊的是,随着埙声震荡,山河图摹本上的符号竟泛起微光,如同活物般在纸面上扭曲蠕动。她本能地运起内力护住心脉,却见萧珩咳着血笑出声:“看到了吗?这些符号在吞噬音波。”
埙声戛然而止的瞬间,书房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谢云疏反手甩出银针,却被萧珩袖中突然探出的软剑“潜鳞”击落在地。剑身掠过她耳畔时,她清晰听见剑身上的铭文发出共鸣般的嗡鸣,与方才埙声的尾音完美契合。
“玄鳞司暗卫。”萧珩用剑挑起窗幔,月光漏进来,映出庭院里横七竖八的黑衣尸体。每个人咽喉处都有细小的孔洞,边缘焦黑——正是无音阁“音刃”所致。他转头看向谢云疏时,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王妃的人,动手倒是利落。”
谢云疏未及反驳,怀中的玉珏突然发烫。她掏出玉珏,只见原本光洁的表面浮现出血色纹路,与山河图上的符号相互呼应。萧珩的软剑瞬间抵在她喉间,却并非杀意:“把玉珏按在图中‘龙脉’交汇点。”
玉珏嵌入纸面的刹那,整幅摹本突然化作流光!谢云疏被强光刺得闭上眼,再睁眼时,书房己被无数金色丝线笼罩。每条丝线都连接着墙上的字画、案头的笔砚,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七弦琴虚影。而萧珩咳着血站在虚影中央,周身缠绕的冰纹竟在琴音中缓缓消退。
“这是……”她震惊地看着七弦琴虚影的第七根弦——宫弦,正对应着萧珩心口蚀骨咒的位置。
“先帝留下的音律机关。”萧珩抹去唇边血迹,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当年他为了压制九幽蚀骨咒,穷尽毕生之力将山河图秘密藏于音律之中。只有集齐残片,以特定音律激活,才能找到破解之法。”他顿了顿,软剑收回时,剑锋挑起她一缕发丝,“而你,谢云疏,无音阁的小阁主,究竟还藏着多少本王不知道的秘密?”
窗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萧珩猛地将她拽入怀中。两人滚入书桌下的瞬间,三支淬毒的弩箭穿透窗纸,钉在方才站立的墙面上。谢云疏嗅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与她在金銮殿上,三皇子萧玦身上闻到的香粉气息一模一样。
“三皇子的人。”萧珩贴着她耳畔低语,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活到明日入宫。”他话音未落,书桌突然炸裂!谢云疏扬手甩出迷香,却见一道黑影破风而来,手中弯刀首取萧珩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萧珩手中的青铜埙化作碎片!锋利的埙片裹挟着音波飞射而出,在弯刀上撞出火星。谢云疏趁机抽出袖中暗藏的半截琴弦,缠上对方手腕用力一扯。鲜血飞溅间,她看清刺客脸上的血刹门刺青——正是三皇子与江湖势力勾结的铁证。
“留活口!”萧珩喝止她补刀的动作,却在转身时踉跄了一下。谢云疏本能地扶住他,掌心触到他后背黏腻的血迹。刺客突然发出诡异的尖笑,口中喷出黑色毒雾。萧珩立刻运功护住她,自己却被毒雾笼罩,周身冰纹瞬间暴涨!
“走!”他将谢云疏推出窗外,软剑舞出一片银芒挡住追兵。谢云疏在屋顶狂奔,怀中的玉珏仍在发烫。她回头望去,只见书房方向燃起冲天大火,火光照亮萧珩浴血奋战的身影,竟与记忆中无音阁初代阁主留下的画像,有几分莫名的相似。
暴雨倾盆而下时,谢云疏躲进城郊的破庙。她摸着怀中湿透的《音律玄机》,想起萧珩在火场中最后的口型:“明日辰时,带着琴来。”庙外惊雷炸响,照亮她若有所思的面容——萧珩究竟是敌是友或许不再重要,当山河图的秘密与音律武学产生共鸣的那一刻,她和他,早己在命运的琴弦上,奏响了同一曲惊心动魄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