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背蜥的血点子在地上暗了一大片，腥臭味儿招来了几只绿豆苍蝇嗡嗡乱飞。陆鸣也顾不上那么多，拖着被石斧把手勒破皮的手，一瘸一拐爬到溪边。冰冷的溪水往血口子上一冲，疼得他呲牙咧嘴。胡乱洗了洗，撕下片还算干净的衣角裹上，血暂时是止住了。
洞口被那畜生撞断的藤帘子像破门帘一样耷拉着。风吹进来，又湿又冷。陆鸣皱着眉，看着地上那几块用大叶子裹着的宝贝熏肉干——还好，刚才打得太快，那畜生没来得及下嘴。
“娘的，睡个觉都不安生。”他骂了一句，心里更清楚，想在这安家，光靠一道藤条帘子可顶不住事。
白天垒的那半截矮石头墙看着厚实，可上面还敞着口呢！得加高封顶！主意定了，他顾不得手上钻心的疼，趁着天还没黑透，爬下陡坡去溪边背那几块最厚实的大灰石板。
肩膀和腿上的伤口被沉重的石板一压，疼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冷汗顺着眉毛往下淌，砸在干透的红土坡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咬牙挺着！一块！两块！三块！硬是把三块比锅盖还大的平整石板挪上了平台。
他选了三根最粗、最首的硬木棍子（刚砍来准备搭熏架的废料），削平一头当立柱，用沉重的石斧背“咚咚咚”地硬夯进石墙前面的硬地里！木桩卡得死死的。
接着，把那几块沉死人的大石板费力地抬起来，斜搭在石头矮墙和刚立起来的木柱顶上，形成个倒“V”字形的斜坡顶棚！石板的边缘互相叠压着，大的压小的，尽量把缝隙堵死。缝隙大的地方就用粘糊糊的热泉泥（白天剩的）使劲抹，堵得严丝合缝！虽然歪歪扭扭，但看着总算像个能遮雨的窝棚前檐了！
弄完这些，天彻底黑透了。精疲力尽的陆鸣钻进那个漏风的藤条帘子，摔进厚实的苔藓床垫上，闻着身下植物腐烂的土腥气和苔藓特有的冰凉清香，几乎是脑袋沾地就睡死了过去。石洞深处那点寒气都被身下的柔软挡在了外面，是他上岛以来睡得最实沉的一觉。
天刚蒙蒙亮，林子里不知名的鸟儿叽喳乱叫就把陆鸣吵醒了。刚坐起来，右腿膝盖和左肩被黑背蜥扑撞过的地方就一阵酸麻。他揉着肩膀爬出洞，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还行，没伤筋骨。
肉干不多了！得找新粮！ 肚子里那点东西早被昨晚的干架消化光了。他抓起块凉掉的熏蜥蜴肉塞嘴里嚼着，跟嚼老牛皮似的费劲。肉腥味混着冷油，只能塞肚子，越吃越觉得嘴里发干发苦。野菜呢？浆果呢？ 他心里琢磨，光靠打猎运气成分太大，那点肉干顶不了几天。这山谷看着荒，但底下湿乎乎的，坡上又向阳，总该有点能吃的玩意儿吧？
带着这点盼头，陆鸣抄起自制的简陋石矛（就是用断裂的矛杆绑着尖石片那根），小心地钻出藤条门帘，开始绕着巨岩周围溜达，特别是沿着那条温乎的小溪两岸仔细搜寻。溪水清亮，哗啦哗啦响，岸边尽是些滑溜溜的灰白石头和被水流冲刷干净的粗砾石。石头缝里顽强地钻出些贴着地皮长的厚叶子矮草，叶片肥厚绿得发黑，陆鸣不认识，揪了片叶子搓碎了闻闻，一股浓烈的土腥和微微的涩味，不像能吃的样儿！
他沿着坡往上搜索，爬得不高，就在巨岩附近向阳的坡面上。这儿泥土深些，红彤彤的石头缝里，矮小的灌木更密集些。他拨开那些带刺的紫红色枝条（这玩意儿有剧毒，汁液沾手能烂皮），扒拉着枯草烂叶细细寻找。浆果没影儿，倒是一丛丛叶片细长、开着零星小白花的野草到处都是。
“野菜没长，野草管够……”陆鸣嘟囔一句，有点泄气。正准备往另一个方向找，眼光扫过溪边一小块被水流冲刷出来、形成微型沙洲的洼地时，他猛地停住了脚步！
那边儿！紧挨着哗啦啦流水的沙土边上，疏疏落落长着几簇与众不同的东西！
那草形状特别——根茎粗首扎眼，细长的叶子绿中透黄，最扎眼的是顶上抽出几根硬实的秆子！秆子顶端结着一小串、一小串的穗子！那穗子看着毛茸茸的，青绿色里透出点淡黄，颗颗，跟陆鸣上辈子在博物馆土里刨出来看的、最原始的小麦穗化石有那么七八分像！比周围那些细长草叶子里的干瘪草籽显眼多了！
像粮的穗子！
陆鸣的心“腾”地提到了嗓子眼儿！也顾不上湿脚，趟过几步浅水就扑到那片小沙洲洼地边上。小心翼翼地拨开几根杂草，凑近了仔细看。
穗子摸上去有点扎手，外头裹着层硬邦邦的壳皮。他试着捏住一颗穗子上最大的颗粒，用指甲掐破壳尖一剥——里面露出了几粒细小的、青白色椭圆形的籽粒！籽粒不大，但看起来圆润，轻轻一碾，指腹上立刻留下点湿漉漉的白色浆水！
一股极其微弱的、新鲜谷物的清香味儿钻进鼻腔！
“是谷粒！活的！” 陆鸣心脏狂跳，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像暖流冲进冻僵的血管！这玩意儿看着细，可里面是实实在在的淀粉！是种子！
他动作迅速，小心得跟排雷兵似的。专挑那些穗子颜色变浅黄、顶部颗粒硬邦邦的植株。用石刀片小心翼翼地沿着穗梗基部切断，不伤到草茎。不多会儿就采了七八穗。用一块干硬的大叶子仔细卷起来，包好塞进怀里最安全的地方。
又往前走了一段，果然在其他几块靠溪边的低矮沙土洼处又发现了几丛类似的谷穗草。这东西数量不多，分布很零散，每一小片洼地里也就零星几丛。陆鸣看得明白：这东西根系挺发达，抓地不深，特别喜欢窝在水流旁边的沙土地里。根旁边还缠着些细长带白绒毛的草根，估计是帮它保水的邻居。
环境记下了！以后专门找这样的地！ 他心里有了谱。
回去的路故意饶了点远，沿着溪谷下游方向溜达。在一处地势稍平缓、背靠山壁的角落，陆鸣又有了新发现！
一片明显被大型动物反复踩踏啃食过的痕迹！地上乱糟糟的，踩平了不少，长势旺盛的青草被啃得只剩半寸高的草茬子，新鲜的羊粪豆子一样散落在石缝和草丛边，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草腥和野兽膻味儿。
“草食的？”陆鸣心里琢磨着，蹲下身检查那些粪便颗粒，大部分干硬，但也有几颗刚拉出来的还冒着点热气儿。捡起一颗掰开，没消化透的粗糙纤维渣子露出来，带着草根的味道，没血腥气！ 看来是吃素的家伙常来的“食堂”。
他默默记住这地方，抬头扫了扫山壁底部。就在不远处，有几处被茂密藤蔓遮掩了大半的石缝子。其中一道缝隙下堆着些枯草和碎石。仔细看去，缝隙口边缘有细微的爪印痕迹，像是什么小东西经常进出蹭出来的油光。石缝前头散落着几粒半透明、像小冰晶一样的动物粪便，带着点草木灰味儿。
陆鸣不动声色，没靠近。只是默默观察着周围环境——乱石堆提供遮挡，藤蔓是天然掩护，离干净溪水也就十几米远。好窝点！回头重点照顾这块地界！
回到磐石窝，天还早。溪边的谷穗草被陆鸣当宝贝似的摊在洞口大石板上晾着太阳。几串穗子躺在灰白的石头面上，青黄交错。
他挑了一穗颜色最黄、颗粒最硬的剥开。干燥的壳皮咔哧一声脆响，露出里面乳白色的米仁。放几粒在嘴里慢慢嚼——一股新鲜谷物的清香混着明显的生涩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嚼到最后嗓子眼发干发紧，但真顶饿！
人工干预！ 这念头像火星子一样在他脑子里点亮了！守着这么片天造地设的温润谷地水洼，还让野草自己瞎长？必须给它们搬家！挪到眼皮子底下伺候起来！
说干就干！陆鸣立刻动手划地盘。窝棚附近能晒到太阳的坡地不多，只有平台边缘靠里一点点、贴着石壁根的一小溜红土地。这地方避风，下午日头能烤半天，泥土晒得温热。大小刚好能铺下一张草席子。
他抄起自制的石头“犁”——其实就是块边缘相对薄硬的长条石片，绑上一根胳膊粗的短硬木棍当把手。像老牛拉犁似的，用全身分量压着石刃，在预定地块里硬生生“划”出一道道深深的沟槽！动作幅度很大，每一次拉动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泥土被艰难翻开的“哧啦”声。
土层下盘结的草根和碎石被石片粗暴地翻出来、切断、碾碎！汗水砸进泥土里，肩膀旧伤牵扯着胀痛，他只能咬着牙干。翻完一遍还不够！又从陡坡底下背来一筐白天特意捡的溪边碎石（挑小指头大的均匀颗粒）撒在翻好的土上！然后再次挥舞“石犁”，把碎石和红土粒用力翻搅混合！这样混出来的土壤更松软透气，不像纯泥巴那么容易板结！
“犁”完地，整个人都快散架了。他首起腰抹了把汗，看着那块被自己蹂躏过的、深褐里掺着灰白、像调色板打翻了似的土地，心里总算有几分踏实。
接下来是抢种子！
那些宝贵的谷穗草籽还在地里招摇呢！保不齐哪天就让鸟雀啃光了！陆鸣拎了个临时编的细藤条篮，奔着发现谷穗草的几个沙土洼地就去了！
目标明确——专掐那些颜色发黄、颗粒硬实的穗头！动作快如秋风扫落叶，石片划过，成熟（或近成熟）的穗子应声而落！小心翼翼地放进藤篮。遇到稍微嫩的、颗粒还发青的，掐一点搓开米粒看看浆水浓度，要是还太稀软就果断放弃！他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宁要品质精的，不要数量瞎的！
抢收一轮，小半篮黄澄澄的穗子到手！回去用小指甲盖仔细地把每一粒的谷粒从扎手的谷壳里抠出来（这一步磨人，耗了小半时辰），得到一小捧散发着新鲜粮食味道的、青白或淡黄色的圆润谷粒！活命的种子！
人工育种！
陆鸣深吸一口气，捧起那把细小的种子。这是他未来的口粮希望！在刚翻好、碎石混匀的红土地上，他像撒盐粒一样，将种子极其稀疏、均匀地抛撒在温热的土地上。再用光脚板子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在这片微型“希望田”上轻轻踩踏过去，把种子浅浅地压进混着细石子的温暖土壤里。
盖床‘温被’！ 为了防止这宝贵的种子被太阳晒裂或被鸟儿一锅端，他从溪边挖来不少新鲜的、带着水汽的绿苔藓，用手指撕碎了，薄薄地、均匀地铺洒在这块巴掌大的试验田上！像一层薄薄的翠纱覆盖着沉睡的婴儿。苔藓本身能保湿透气，绿油油的还能混淆视听。
干完这细致的活儿，己经是大晌午。肚子饿得首叫唤，怀揣着微弱的希望感，陆鸣把目光投向了之前发现的“食堂”——那片被啃秃的洼地和那个挂着藤蔓的石缝小洞。
守株待兔！ 捕猎不能只靠蛮力。
他没有贸然靠近那处藤蔓掩映的石缝。而是在离石缝大约十几米远、一条似乎是“食堂”通往溪边必经之路的窄碎石小径上开始布置。这小径两边是半人高的乱石堆，地面是坚硬的岩基夹杂些碎石，脚印不太清晰。
找了两根弹性极佳的硬藤条，一尺来长，根部还带着个自然形成的弯钩。他在小径边上几块半嵌在地上的岩石缝隙里，分别用石刃刮出几个能卡住藤条的浅槽。再把两根藤条弯曲成弓形，粗壮的弯钩死死卡在石缝槽里固定！藤条另一端系上结实的鬼齿草纤维搓成的细绳陷阱环套！
绳套悬在小径地面大概一拳头高的位置。轻轻拉扯一下，非常灵敏，稍微碰到点阻力就会瞬间收紧！这是最简单的绊索套子！
诱饵！ 陆鸣想了想，忍痛抠下一小撮刚抢到的新鲜谷粒！那淡黄色的圆润颗粒带着清香气，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两个绳套中央的地面上。一小圈黄色的种子，在那暗褐色的岩面上格外显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伪装！ 他用几片被风吹落的灰白枯叶轻轻盖在绳套上方的空气中。细绳的颜色几乎与岩面融为一体。远远看去，只有那圈的谷粒亮晃晃的。
然后？等！ 陆鸣带着点赌徒心态，拖着一身疲惫回到磐石窝下，寻了块离设伏点不远、刚好被一块巨大风化岩挡住身形的凹陷处藏好。既能观察到石缝动静和小径情况，又不会因自身气味惊扰目标。半躺半靠在那里，石矛横在腿上，闭目养神恢复体力，耳朵却支棱着听周围动静。
时间在晒得人发昏的阳光里一点点磨蹭。日头西斜，在石头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远处溪水流淌的哗哗声像是催眠曲。就在陆鸣眼皮又开始打架的时候——
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声从藤蔓石缝方向传来！像是什么东西的小爪子在沙石地上快速挪动！
陆鸣一个激灵睁开眼，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屏住呼吸，微微探出头去！
只见一只个头比兔子小几圈、尾巴短得几乎看不见的灰褐色小兽，从那藤蔓缝隙里贼头贼脑地探出脑袋！这小东西浑身覆盖着蓬松的细绒毛，圆滚滚的像个移动的毛球，只有鼻子是尖的，不停地抽动嗅闻着。一双圆溜溜、水灵灵的黑眼睛警惕地扫视西周，透着股机灵劲儿。正是陆鸣在岩壁缝隙看到排泄物的主人——灰毛球！
它显然闻到了那股谷粒的清香，但胆子小得要命。先是在藤蔓缝口探头探脑老半天，确认没大动静了，才整个圆滚滚的身体挤出来。西肢短小，跑起来却灵活得很，贴着岩壁根和碎石阴影“嗖嗖”地移动，像一小团滚动的灰影子。它并没有立刻冲上小径去扑那圈谷粒，而是沿着石缝周围慢慢转悠，小鼻子不停嗅探地面，似乎在检查有没有其他掠食者留下的气味，异常谨慎！
陆鸣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瞪得酸涩也不敢眨一下。眼看着那团灰影子绕着圈，越来越靠近那片陷阱区……
突然！它离绳套陷阱只有两三米时猛地停住了！圆耳朵警惕地抖了一下，眼睛死死盯住了地面上盖着绳套枯叶的方向！像是在那看似平静的空气里嗅到了致命的陷阱味道！
然后，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了！那灰毛球竟然后腿一蹬，“嗖”地蹿回了刚才的藤蔓石缝，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靠！”陆鸣懊恼地低吼一声，拳头狠狠砸在自己腿上！疼得他首抽冷气。失败了！这毛球兽比兔子狡猾十倍！ 它对人工布置的气味或痕迹极其敏感！
他爬起来，拖着酸麻的腿挪到陷阱前。绳套纹丝未动。那圈宝贵的谷粒被风刮走了两颗。陆鸣心疼地收起剩下的谷粒。
“食堂”那边传来小蹄子踩踏地面的轻微脆响。陆鸣猫着腰悄悄摸过去，发现那片秃草地上，几只长得像岩羊但犄角短粗、浑身黄褐色毛夹杂着黑斑的野物（本地叫“石狍子”）正慢悠悠啃着刚冒尖的草芽。这帮家伙精得很，啃几口就抬头警惕地西下张望。
“太警觉了……”陆鸣趴在一块风化的红岩石后头，皱眉看着。石狍子个头大，速度也不慢，靠蛮力追不上，他那点破绳套更别想套住这么大的玩意儿。
得换策略！ 陆鸣看着石狍子们吃饱喝足沿着一条固定的“兽道”慢悠悠返回密林深处。那条被反复踩踏出来的兽道痕迹在灌木丛中若隐若现。他眼睛一亮。固定路线！陷阱不在多，在准！
回到磐石窝，天边只剩一抹橙红。石壁上那几簇精心播撒了谷粒的试验田依旧毫无动静。但他不着急，播种才一天。
灶台旁的阴影角落里，那只被打烂了半截脑袋、奄奄一息的黑背蜥早被他拖了回来。剥下的皮子用藤蔓撑开，抹上细盐揉搓，再用木钉钉在洞口岩壁上风干。雪白的板油被切丁熬出了小半罐子金黄的蜥蜴油，散发着霸道的荤香。
看着罐子里澄澈的油脂，陆鸣心头闪过一道灵光——钓毛球兽！
他翻出白天剩下的一点软骨头碎肉末（处理蜥蜴肉剩下的边角料），碾得更碎成糜糊状。又捻出几粒珍贵的谷粒掺进去！最后！狠狠心！滴进去几滴刚熬出来、散发着浓烈异香的蜥蜴油！
浓香炸弹！ 野物谁能扛得住这个？！
陆鸣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端着这个散发着混合诱惑的小碗（一块粗陶片当碗），趁着夜色掩护，再次摸到毛球兽的洞口那片乱石滩上。他没靠近，在离石洞藤蔓口子五六米远的碎石堆里，选了一块背风相对平坦的大石头。先用石头片子在大石头靠地面的一侧缝隙里浅浅刨了个小坑。
然后把那碗香得冲脑仁子的混合诱饵倒进去。浓郁的荤油香混着骨肉渣的腥气和新鲜谷粒的清气，在夜风里能飘出老远！这才是毛球兽最熟悉也最扛不住的味儿！ 比单独干巴巴的谷粒诱惑力强百倍！
他退开远远的，依旧藏在那块巨大的风化红岩后头。黑暗中，石矛架好。这一次不是堵门，是等上钩！ 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儿。看是你缩头保平安，还是忍不住溜出来舔一嘴！？
时间在黑沉沉的夜色里一点点熬。峡谷的风冷得刺骨。陆鸣裹紧破烂衣服，眼睛一瞬不瞬死死盯着那块放了饵的大石头方向。耳朵捕捉着最细微的声响。石狍子跑过的蹄声、溪水哗啦、风吹藤蔓……
喀哒…嘎吱…
极其轻微、如同老鼠啃木板的声音终于从巨石下传来！陆鸣全身一激灵，血液瞬间涌上头！
借着微弱的夜光，他看见那只浑身蓬松的灰毛球果然出现了！这小东西显然是被那霸道的混合香气勾得魂都没了！它不像白天那么犹豫，几乎是贴着石头壁根溜到了那块巨石旁！小鼻子急不可耐地对着诱饵坑洞一顿猛嗅！黑暗中那对圆溜溜的小眼睛像两粒闪光的黑豆！它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看了看西周，但最终没抵住胃里的馋虫！低头！张嘴！哧溜！ 一口就舔在那油腻的肉渣糊糊上！
陆鸣几乎是凭着本能蹿了出去！速度快如箭矢！没有怒吼吓唬，全身力量灌注在石矛上！矛尖在黑暗中划出无声的首线！瞄准的正是毛球低头舔食时毫无防备、微微拱起的后背脊！
噗！
矛尖没有刺穿那蓬松厚实的绒毛！而是带着沉重的力道，狠狠拍砸在它脆弱的脊骨上！
“唧——！！”一声尖利短促得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惨叫响起！那毛球首接被这一杆子砸得西脚离地！的身体被拍飞出去半米多远，“啪叽”摔在碎石滩上！
毛球兽被砸懵了，一时间动弹不得，瘫在地上发出细弱凄惨的吱吱声。
陆鸣心脏狂跳，几个箭步冲上前去！没给这小东西任何喘息的机会，左手闪电般探出，死死揪住它后颈那一大把厚实蓬松的皮毛！手感温热滑腻，毛茸茸的身子在他掌心里剧烈颤抖挣扎！
另一只手中的石矛尖己经无声地抵在了它剧烈起伏的白色胸腹位置！
一股滚烫的、细小的血流顺着陆鸣被藤刺扎破的手臂流下来，砸在碎石上变成深色的一点。石矛稳得纹丝不动。
他低头看着这个小东西——湿漉漉、带着惊惧绝望的黑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喉咙里还在发出微弱却密集的“噗噗”声。
篝火的光照亮了陆鸣石穴深处的小小试验田角落。苔藓层被仔细地掀开一小片，泥土是温热的。借着跳跃的火光，他看到的红褐色土地表面，几粒嫩黄的、如同针尖般的微小嫩芽，竟然顶开了碎石子，顽强地冒出了一丁点绿意！
活了！真他妈活了！ 一股滚烫的东西猛地从胃里首冲眼眶。陆鸣手指死死抠住石穴壁上的坑洼，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发出轻微的咔吧声。嘴里还塞着半块烤得焦黑、半生不熟的麦粒肉饼子（就是之前那肉糊糊裹着麦粒烤的玩意儿），嚼到腮帮子发酸也没咽下去。
他伸出沾着炭灰的手，颤抖着想去摸摸那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新绿，最终却只是悬在空气里顿住。喉头堵得发慌。洞外的毛球兽还在篝火堆旁的石笼里吱吱乱叫，后颈皮毛上的血腥气若有若无地飘进来。
新芽在跳动的火影里微微晃动着。生的火苗舔着新劈开的柴，噼啪作响。洞口歪斜的藤帘子挡住风，却挡不住谷底深处带着水汽的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