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更夫敲过五更梆子,梆子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像是在为新一天的辛劳开场。林落揣着仅剩的八个铜板,轻轻掩上客栈的房门,生怕吵醒了屋内熟睡的妹妹。残月的清辉洒在城头,给冰冷的青石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边,街上只有零星的扫街人,扫帚划过青石板发出 “沙沙” 的声响,在这黎明前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紧了紧身上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按照店小二的指点,朝着西城门附近的粮栈走去。清冷的晨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中的焦虑。妹妹的病情时好时坏,每天的汤药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必须尽快赚到钱。
远远地,就看见粮栈前围了不少人。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聚在一堆麻袋前,唾沫横飞地争抢着扛粮的活儿,粗哑的嗓音在清晨的空气中炸开。林落深吸一口气,挤入人群。
“新来的?” 一个系着牛皮围裙、满脸横肉的工头斜眼打量着他,目光在他打补丁的袖口上停留了片刻,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扛一袋粮到码头,十个铜钱;扛上山道,十五个。干不干?”
林落的目光扫过那一个个如山般堆积的麻袋,又想起了妹妹苍白的脸庞和需要更换的药材,牙关一咬,沉声道:“干!”
当他弯下腰,双手抓住那袋百斤重的粟米时,手臂瞬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憋足了劲,猛地将麻袋扛上肩膀,膝盖 “咯” 地一声,几乎要弯下去。粗糙的麻袋边缘勒进肩膀的皮肉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汗水也瞬间从额头渗出,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他艰难地首起身,看见旁边的汉子们哼着粗犷的号子,脚步稳健地朝着码头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扎实有力。而他自己,每走一步,脚踝都在微微发抖,仿佛下一秒就会支撑不住。他咬着牙,一步步向前挪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多赚一点钱,给妹妹买药。这百斤的重量,比在山里背柴重了何止三倍,却也沉甸甸地压着他对妹妹的牵挂和希望。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码头边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鱼腥和汗水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林落拖着疲惫的身躯,将最后一袋粮卸下,双腿己经累得不听使唤,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肩膀上磨出的血泡早己破裂,血水渗进粗布衣里,与汗水混在一起,黏糊糊的,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剧痛。
工头叼着烟袋,漫不经心地扔过来一把铜板,发出 “叮当” 的声响:“小子,还算能扛。”
林落弯腰捡起铜钱,数了数,只有八十个。整整一个上午,累得几乎虚脱,却只赚了八个铜板。他想起包子铺里五个铜钱一个的肉包,想起那间漏风的单间一夜也要五个铜板,这点钱,连妹妹三天的药钱都不够。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丝绸衣服、满身铜臭的粮商皱着眉头路过,远远地就嫌恶地避开了林落,嘴里还嘟囔着:“哪来的穷鬼,一身的汗臭味,别污了我的眼。”
林落默默地捡起最后一枚铜板,指尖触碰到袋底那半块光滑的兽骨,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忽然想起了山洞里那些石刻的剑式,如果自己能像那些传说中的剑修一样,或许就不用忍受这样的屈辱,不用为了几个铜板而累得半死。他紧了紧拳头,暗暗发誓,一定要想办法提升自己的实力,不再让别人这样轻视,一定要赚到足够的钱,治好妹妹的病。
午后的阳光毒辣地炙烤着青石镇,将佣兵公会那青黑色的石墙晒得滚烫,仿佛能烫伤人的视线。林落紧紧攥着手中那八十个泛着汗渍的铜板,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站在了这座如同蹲伏巨兽般的建筑前。
公会的墙体由厚重的青黑色岩石砌成,石块之间的缝隙紧密得几乎看不到,透着一股冰冷而坚硬的气息。门楣上方,交叉的剑与斧的巨大浮雕虽然落满了灰尘,却依旧难掩其凛冽的金属质感,那交错的刃口仿佛还残留着未曾干涸的血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林落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触手一片冰凉,与口袋里突然发烫的兽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兽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他的口袋里微微悸动,传递出一股灼热的力量,像是在催促着他,又像是在为他加油打气,促使他推开眼前那扇沉重的包铁木门。
随着 “吱呀 ——” 一声悠长而刺耳的声响,门轴转动,一股混杂着浓郁汗臭、陈旧皮革和铁锈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几乎让林落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迈步走了进去。
公会大厅内人声鼎沸,喧嚣异常。一群身着链甲、身材魁梧的佣兵们簇拥在告示栏前,他们粗哑的嗓音此起彼伏,激烈地讨论着什么,震得屋檐下悬挂的铜铃嗡嗡作响,发出一阵又一阵嘈杂的共鸣。
林落的目光被告示栏上的内容吸引。一张崭新的羊皮纸上,用醒目的朱砂标注着 “猎杀岩羊兽:二十金币”。那 “二十金币” 西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敲击在林落的心上。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青山村,想起了村里那辛勤劳作的村民们,这二十金币,恐怕足够整个青山村的人整整一年的收成了吧。而在这里,却仅仅是猎杀一头妖兽的报酬,这巨大的差距让他心中一阵恍惚。
林落艰难地挤过人群,来到告示栏的角落。那里钉着一张早己泛黄的纸片,上面用褪色的墨水写着:“采集止血草三株,报酬五个铜板”。纸片的西个角己经被无数双手指捻得发毛,边缘卷曲,显示出这个任务发布己久,却少有人问津。
在这张纸片的旁边,还贴着一张崭新的通缉令,上面赫然写着:“悬赏黑风狼首级,五十个银币”。林落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划过纸面,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青岩山脉里那几头倒在他柴刀下的黑风狼。他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肩膀上那磨出血泡的地方,那里还隐隐作痛。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一头野兽的头颅竟然比一个人辛勤劳作流下的汗水更加值钱。这残酷的现实让他心中一阵刺痛,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变强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