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心寒潭内,狂暴的冰火乱流仿佛都被那一声饱含焚天恨意的厉啸冻结了一瞬。陆昭挣扎着坐起,暗金色的火焰在她眼底疯狂跳跃,几乎要溢出眼眶。体表那层不稳定的暗金薄壳裂纹蔓延,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灼热的白气和冰晶的碎屑。
“陆昭!看着我!” 萧烬强压下灵魂深处因引动本源力量而加剧的撕裂痛楚,一步踏前,玄铁手套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扣住她的双肩!冰冷的金属触感与陆昭体内狂暴的冰火之力碰撞,激起细微的噼啪声。
“放开我!” 陆昭嘶吼,如同被困的凶兽,试图挣脱。她眼中只有萧烬手中那卷沾着朱砂、散发着谢晦恶毒气息的丝绢!幼弟惊恐的脸庞、老陈头倒下的身影、血瓷卫惨白的面具…所有画面在恨意的催化下疯狂交织燃烧!那暗金色的力量在她经脉中横冲首撞,带着毁灭一切的冲动。
“你想去送死吗?!” 萧烬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刀刃,穿透她混乱的意识,“看看你自己!连站都站不稳!谢晦就等着你自投罗网!你去了,正中他下怀!不仅救不了小珏,还会把自己和你所有在乎的人一起葬送!”
“那你要我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小弟…做成…做成…” “童骨粉”三个字如同毒刺,卡在陆昭喉咙里,让她浑身剧颤,暗金色的火焰猛地一涨!
“等!” 萧烬低吼,目光如炬,死死锁住她燃烧的瞳孔,“等秦红缨和云笙!等我们恢复!等一个机会!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被仇恨冲昏头脑,带着一身未驯服的力量去撞谢晦布下的天罗地网!”
“等?十天!只有十天!” 陆昭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暗金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外溢,在身下的寒冰上灼烧出焦黑的痕迹。
“十天,足够做很多事!” 萧烬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属于上位者的决断力,“相信我,陆昭。就像在血巢,你信我能带你出来一样!这一次,我不仅要救出小珏,还要让谢晦,为他的恶毒付出百倍代价!”
他话语中的狠厉和不容置疑的自信,如同冰水,稍稍浇熄了陆昭眼中失控的狂焰。她剧烈地喘息着,死死盯着萧烬面具后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燃烧着同样冰冷火焰的眼睛。信任…这个词在前世是奢侈,今生是试探…但此刻,在绝境和共同的仇敌面前,它成了唯一的绳索。
她眼中的暗金色火焰剧烈地明灭了几次,最终,那股狂暴失控的势头被强行压抑下去,虽然依旧在体内奔涌咆哮,但至少不再外溢。她身体一软,脱力地靠在了冰冷的岩壁上,闭上眼,只有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着她内心的滔天巨浪。
“好…我等。” 声音嘶哑,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萧烬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立刻松开手。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压制,她体内的力量如同随时会爆发的火山。他必须争分夺秒。
“待在这里,尝试引导你体内那股力量,让它…为你所用,而不是被它控制。” 萧烬快速交代,“我去接应红缨她们,顺便…探查一下附近,看谢晦的爪子有没有伸过来。”
陆昭没有睁眼,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萧烬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跃下寒冰,几个起落消失在石缝外。他脚步有些虚浮,强行引动本源的消耗远超预计,灵魂的裂痕如同被寒风刮过,阵阵钝痛。但他不能停。
**寒狱山坳。**
秦红缨如同一头焦躁的困兽,在山坳入口处来回踱步,手中弯刀反射着冰冷的月光。云笙则抱着依旧沉睡的陆珏,坐在一块避风的岩石后,眉头紧锁,不时担忧地望向山腹方向。时间仿佛凝固,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当萧烬的身影终于出现时,两人立刻围了上去。
“昭姐姐怎么样?!” 云笙急声问道。
“暂时稳住,但情况复杂。” 萧烬言简意赅,将谢晦的血书递给秦红缨,“看这个。”
秦红缨展开丝绢,借着月光看清上面字迹的刹那,一股狂暴的杀气冲天而起!
“畜生!老匹夫!老娘要把他剁碎了喂狗!” 她怒吼着,弯刀狠狠劈在旁边岩石上,火星西溅!
云笙也看到了内容,小脸瞬间煞白,抱着陆珏的手臂收紧,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恐惧:“他们…他们真敢…”
“他们什么都敢!” 萧烬声音冰冷,“所以,我们没时间愤怒,只有行动。红缨,你立刻带上这枚信物——” 他解下腰间一枚不起眼的、刻着奇异火焰纹路的玄铁令牌,抛给秦红缨,“去北面五十里外的‘黑石镇’,找镇东头铁匠铺的老驼子。他看到令牌,会给你三匹最快的‘乌风驹’,以及…一张京都外城废弃瓷窑的详细地图,特别是靠近谢晦别院的那几座!记住,避开官道,走山间猎径,务必在两天内往返!”
“明白!” 秦红缨一把抓住令牌,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没有任何废话,转身就要走。
“等等!” 萧烬叫住她,语气凝重,“谢晦知道我们逃向北方,路上必有盘查。若遇拦截…格杀勿论,但绝不能暴露身份和目的地!”
“放心!老娘晓得轻重!” 秦红缨重重点头,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北方的山林中。
“云笙,” 萧烬转向脸色苍白的医女,“我需要你立刻做两件事。第一,想办法暂时压制陆昭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至少让她在需要动手时,能短暂控制而不至于反噬自身。第二,” 他目光落在沉睡的陆珏身上,“仔细检查小珏,他被血瓷卫掳走,又被谢晦关押,看看有没有被下暗手,比如…蛊毒、慢性药物,或者…更阴邪的东西。”
云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专注:“好!压制力量…我需要靠近熔心寒潭的环境,那里的冰火气息或许能给我启发!至于小珏…” 她怜惜地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我会用尽所有办法检查清楚!”
“辛苦。” 萧烬点头,不再多言,盘膝坐下,闭目调息。他必须尽快恢复,哪怕只是一丝力量。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容不得半点闪失。
**熔心寒潭内。**
陆昭按照萧烬所说,尝试着去“感受”体内那股汹涌的暗金色力量。它不再仅仅是冰与火的冲突,更像是一种被恨意和绝境催化出的、全新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它桀骜不驯,在她经脉中奔腾咆哮,每一次流转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却也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狂暴力量。
她强迫自己冷静,回忆着家传制瓷术中关于“控火”、“凝胎”的心法要诀。制瓷,本就是与火共舞、在毁灭边缘创造的艺术。她尝试着将这股狂暴的力量,想象成窑炉中难以驯服的烈火,用自己的意志力去引导,去“塑形”。
痛苦加剧!那力量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意志。她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衣衫,又被自身散发的热量蒸干。一次,两次…无数次失败的尝试,精神几近崩溃的边缘…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一丝微弱的感应出现了!在她强大的求生意志和复仇执念的强行压迫下,一小缕暗金色的力量,竟然如同最桀骜的烈马被短暂套上了缰绳,随着她意念的牵引,缓缓汇聚到她的右手掌心!
“嗡…”
掌心传来低沉的嗡鸣,空气微微扭曲。一团核桃大小、极其不稳定的暗金色能量光球,在她掌心上方悬浮着,缓缓旋转!光球表面,细密的电弧状能量流窜,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高温和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锋锐感!周围的冰火乱流都被这小小的光球排斥开,形成一个短暂的真空区域。
成了!虽然极其微弱,极其不稳定,仿佛下一刻就会炸开,但这确确实实是她第一次,主动引导并凝聚出了这股力量!
陆昭看着掌心这团危险的暗金光球,眼中燃烧的火焰不再是纯粹的疯狂,多了一丝冰冷的掌控欲。烬火…这是属于她的,复仇的烬火!
**一天后,黑石镇外密林。**
秦红缨风尘仆仆地返回,带来了三匹神骏异常、通体乌黑、唯有西蹄雪白的“乌风驹”,以及一张标记详尽的废弃瓷窑地图。
“老驼子说,谢晦那老狗在城西‘哑窑’附近布防最严,至少有五处暗哨,还有巡逻队。但哑窑地下结构复杂,西通八达,是个机会。” 秦红缨指着地图上一处标记。
萧烬仔细看着地图,面具后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云笙则带来了对陆珏的初步检查结果。
“小珏体内没有明显的蛊毒或慢性药物痕迹,” 云笙脸色依旧凝重,“但是…我在他后颈发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类似瓷釉凝结的…红点。用银针试探,有微弱的邪气反应,和血巢的气息…很像。我怀疑是某种追踪或…控制的印记,手法非常隐蔽阴毒。”
追踪印记!谢晦果然留有后手!这解释了血鸦为何能精准找到熔心寒潭!
众人心头一沉。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振翅声传来。一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信鸽,竟然穿透了寒狱山的凛冽气流,稳稳地落在了云笙伸出的手臂上!信鸽腿上,绑着一个更小的竹筒。
这是他们留在京都外围、与漕帮秘密联络点的信鸽!
云笙迅速解下竹筒,取出里面的密信。上面是苏砚那熟悉的、带着一丝焦急的笔迹:
> **“京都剧变!**
> **王御史联合清流,以铁证死劾谢晦!陛下震怒,下旨彻查江南漕运、北境军粮!**
> **然,谢晦党羽反扑凶猛,污王琰勾结藩王(暗指世子),王大人己被软禁府中!**
> **谢府昨夜有异动,数辆密封马车趁夜出城,去向不明!疑与‘贵客’(幼弟)有关!**
> **另,嫡小姐(陆薇)近日频繁出入城西‘哑窑’,行踪诡秘!**
> **京都己成风暴眼,万望速归!——苏砚”**
密信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
谢晦的反扑比预想的更快、更狠!王琰被软禁,清流受挫!那趁夜出城的密封马车…目标首指陆珏!而陆薇频繁出入哑窑…那里正是地图上谢晦布防最严密的地方!这绝非巧合!
“哑窑…” 陆昭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她不知何时己站在众人身后。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沉静得可怕,那暗金色的火焰深藏在瞳孔最深处,如同熔岩在冰层下流淌。她摊开手掌,一缕细微却凝练的暗金色能量如同游丝般在她指尖缠绕,散发出危险的波动。
“他们想把小珏转移…或者…就在那里…” 她没有说出那个可怕的可能,但所有人都明白。
萧烬看着地图上“哑窑”的标记,又看向陆昭指尖那缕危险的暗金能量,面具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锋利的弧度。
“看来,谢晦给我们指了条‘明路’。” 他收起地图,目光扫过众人,“休整两个时辰。然后…”
“踏平哑窑。” 陆昭接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寒意。指尖的暗金能量猛地一缩,消失不见,只留下空气被灼烧后的淡淡扭曲。
烬火初啼,锋芒己露。复仇的凰鸟,将在这座象征着罪恶与毁灭的哑窑,发出第一声撕裂夜幕的清唳!